晴雯聽這話不倫不類,心中又起警惕之心,斷然不肯從命,又忙著推穆平,笑著問他:「世子爺甚是親切,教咱們喚他二郎呢。侯爺覺得呢?」
穆平不勝酒力,被她這般強行推醒,猶自昏昏沉沉,晴雯便在旁低聲道:「這是世子爺雅量非常,有意親近我等,只禮節不可偏廢……」
穆平聞言大感有理,忙大聲道:「正是這個道理!世子爺雖然待人親切,但若是咱們順杆子爬,便是沒有分寸了。」
忠順王世子淡淡笑道:「侯爺此言差矣。若敘家禮,論理我還是你的晚輩。如今不過是跟著寧玉,倒是討了便宜了。我字寧珏,親近的人都直呼我字,既不肯稱呼我二郎,便叫寧珏如何?」
晴雯見忠順王世子面上不豫之色甚濃,忙笑著打圓場道:「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穆平也大笑著起身,復又敬了世子爺一杯酒:「寧珏雅量高致,實非俗人可及!今日一敘,如沐春風!」
忠順王世子微微一笑,滿飲了杯中清酒。晴雯忙替他斟滿。
這時候無論是忠順王世子,還是穆平,都帶著七八分的酒意,互相以字相稱,推杯換盞,氣氛倒似比先前熱烈了許多。
這日直吃到日頭西斜,忠順王世子方同穆平前後腳下了樓,兩人走路皆是晃晃悠悠,醉態可掬。
晴雯一問之下,方知忠順王世子是騎馬過來的,心中不免有些為難,早有跟著忠順王世子過來的親隨長史在旁道:「侯夫人但請放心。我等這便派人往府裡報信,命他們過來接世子爺。」
一面說,一面過去扶忠順王世子,卻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怒道:「糊塗東西!順義侯夫婦皆在此處,難道你們竟怕本王回不了家不成?」
晴雯忙在旁笑道:「正是這個道理。若是這會子要世子爺自行歸家,倒是我夫婦慮事不周了。還請官爺務必賞這個面子方好。」
那長史官聽了,便由著忠順王世子上了順義侯府的車子,自顧帶著手下將忠順王世子的馬牽回去了。
晴雯這日來時,原本也只預備了一輛車子,穆平亦是騎馬而來,如今穆平醉成這副模樣,自然也騎不得馬,只能命黃掌櫃搭把手,先將忠順王世子扶到車上主位坐定,又命人去回順義侯府報信。
誰知忠順王世子卻不安分,借著醉意挑開簾子,笑著問晴雯道:「夫人這般安排,莫非是教小王自個兒回王府嗎?」
晴雯笑著回答:「論理,自該侯爺送世子爺回去。只是如今侯爺也醉了,惟恐衝撞了世子……」
忠順王世子冷笑一聲道:「這話好沒道理。咱們原本沾親帶故,既是通家之好,便不必這般見外。又何必怕衝撞於我?難道我竟會在乎這個?若果真在乎時,今個兒便不來了。依我的意思,夫人倒也不必遣人回府另尋車子過來接了,這八寶朱輪車裡頭極寬敞,便是十個八個人也乘得下的。如今夫人便和侯爺同乘一車,又能如何?」
晴雯見忠順王世子借著醉意在酒樓前頭髮酒瘋,惟恐被人瞧見反而不妥,忙叮囑了鴛鴦和幾個跟來的丫鬟婆子,自己扶了穆平登了車子,教穆平坐在忠順王世子之側陪著,自己坐得遠遠的,掀開車簾,裝作貪看外頭風景的樣子。
只聽得車聲轆轆,外頭人聲不絕於耳,晴雯見忠順王世子安安靜靜蜷在車子一角,心中倒有些後悔自己疑心疑鬼起來。正在這時,身邊突然有酒氣襲來,晴雯驀然回頭,卻見忠順王世子不知道甚麼時候已是湊了過來,一言不發,手卻出其不意握住了她的手。
晴雯大驚失色,那一剎那間本能便想甩開他的手去,再好好賞他幾個耳刮子,待想到他的身份以及自己處境,不由得心灰意冷。她面上不動聲色,心中雖轉過了許多念頭,終究甚麼也沒有做,裝作未曾察覺的模樣,扭過頭去繼續看窗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