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軒只恐晴雯愚鈍, 聽不出自己的意思,遂明言道:「若是旁的事,自是日久見人心, 不急在一時, 只有一樣,翰林院最近奉聖上之命,欲編修前朝史書,到時必然名儒雲集, 浩然宏大, 下官也想在旁觀摩學習一番, 盡一份心力。」
晴雯聽了這話, 心中方知徐文軒這般追隨忠順王世子鞍前馬後的用意, 除卻光耀門楣外,也有想著參與編史、青史留名的用意, 一時不由得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說甚麼才好,有心敷衍徐文軒之句,又恐負了他對文章虔誠之心。
晴雯正在發愣間,那邊鴛鴦在旁輕輕一笑,介面道:「徐三爺這般卻是在為難我家夫人了。想來這修史乃是朝廷大事,世子爺未必肯聽夫人的呢。」
徐文軒知道鴛鴦是晴雯身邊心腹,見她突然插嘴,倒也不惱,只笑著說道:「這個自然。無論成事與否,下官都深感夫人提攜之恩。」
徐文軒這般說,晴雯心中越發不好意思起來。好容易打發走了徐文軒,鴛鴦感嘆道:「不想你竟同忠順王世子爺有了牽扯。這個徐文軒,當日同寶二爺一起去金陵赴考時候何其傲氣,如今竟心甘情願在世子爺身邊鞍前馬後為了這些事奔走。」
晴雯道:「他是為了參與修史之事。這是天底下讀書人夢寐以求之事,足以青史留名的,若他果真是為了這個,我倒佩服起他來了。」
鴛鴦看了她一眼,故意道:「這卻不是當日賭咒發狠也不願當徐家妾的時候了?」
晴雯答道:「一碼歸一碼。我因生得比旁人略好些,難免遭人誤解,誤會我是那招蜂引蝶的輕狂性子。似他這等素有才名之人,見慣了女子投懷送抱,不免自視甚高,認為天底下女子都做如是想,說起來不過是他受人追捧已久,故而一廂情願罷了。其實算不得甚麼大錯。便縱有錯時,他這番賠禮道歉,卻也可揭過了。」
鴛鴦冷笑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個性子,哪裡有不愛偷腥的貓呢?若不是你搭上了忠順王世子,我看這個徐三爺也沒那麼容易輕易罷休的。」
晴雯搖頭道:「我未曾搭上忠順王世子。想來不過亦如徐文軒一般。他因自幼受盡追捧,各色美女上趕著奉承,他便以為天下女子皆是如此。一時見了我,或是覺得行事有趣,或是一時想改改花樣,便如蠅逐臭,一時不肯罷手。」
鴛鴦先前見徐文軒恭恭敬敬,言語裡句句不離忠順王世子,便以為晴雯果真同忠順王世子有甚麼了。她私下裡雖頗不贊成,但也自知她身為丫鬟不好多言。誰知這裡頭竟有這許多曲折。若非晴雯親口告訴她,誰又會想到實情竟是如此呢?
鴛鴦想了想,試探道:「那也是你本事大。不然的話,世子爺甚麼女人未曾見過,怎地偏偏瞧中了你?」
晴雯心中原本便委屈得厲害,只是礙於場面強忍著,聽了鴛鴦這話,一時間委屈泛了上來,不覺眼圈都紅了,嗚咽道:「旁人這麼說也便罷了,如何連你都這般說?我平日裡何曾是那水性楊花、朝秦暮楚的人?莫說已嫁給侯爺,自當恪守婦德,便是尚未嫁人,似他這樣擺明瞭只是玩玩而已,故意佔便宜的,我心中也瞧他不上。偏他是世子爺,外頭是人人稱頌的賢王,我這般委屈也只有自己知道,說出去斷然沒人肯相信的,縱然告到天上去,也無人肯做主。故而只得每每忍氣吞聲,竭力化解。我心中的苦又有誰知道?」說著說著,心中越發委屈,那眼淚像斷線了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鴛鴦見她這般模樣,心中早慌了,嚇得忙跪在地上同晴雯賠不是,道:「都是婢子的過錯!再料不到竟是這般情形!」
晴雯用力拉起她,道:「你這會子自稱婢子,豈不是在打我的臉?這普天之下又有誰不知道我的出身?若論出身,你倒比我還好些哩。你是賈家的家生子,我是被親生父母不要了賣到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