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丫鬟便道:「胡說!劉媽她們昨天夜裡去聽房來著,說是順義侯酒量不佳,幾杯下肚便整個人發飄,最後還是劉媽家的小子扶著順義侯回洞房的。後來她們去聽房,也未曾聽見多少動靜。哪裡消耗了許多心神?」
另一個丫鬟驚叫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定然是順義侯身子太過羸弱,腎氣不足,支撐不住。想來他從前在民間之時,定然吃了不少苦,身子裡頭有暗疾也未可知。怪道京城之中那些名門貴女,竟無一人願意嫁他的,最後挑來挑去,只得胡亂抬舉了個丫鬟。」
穆平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氣得渾身顫抖。
其實因太上皇一力抬舉,京城中那些勳爵門戶,到了後來也有許多願意拿庶女嫁他的。只是他當年初入京城時候,生活困頓,路遇晴雯,驚為天人,從此便暗暗留了心,再也看不上別人,又有當今皇上同忠順王爺等人為了自家利益推波助瀾,方有了這樁婚事。
他和胡太醫當鄰居時候,胡太醫也曾為他把過脈,身子骨好著呢,哪裡有甚麼暗疾了?甚麼身子太過羸弱,不過喝了碗參湯,不合他們這裡的規矩罷了,便憑空生出這許多猜測,真是豈有此理?
穆平心中火起,欲要上前爭辯,轉念又一想:「罷了,此事清者自清。東平郡王夫婦待我甚好,何況我只不過是因為侯府尚未修葺完畢,暫居此處罷了。若為這點小事便鬧起來,一來於東平郡王臉面難看。二來晴雯也是丫鬟出身,想來或會埋怨我小題大做,為了些小事為難丫鬟們,卻不是客居的道理了。三來此事清者自清,若是一時鬧起來,還不定被傳成甚麼樣子,到時候更加難以收場。」
他想到這裡,按捺下心頭怒火,輕悄悄轉身,生怕驚動了兩個丫鬟,轉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才走了幾步,又看見兩個婆子在那裡用剪子修剪梅花枝,一邊幹活,一邊卻也在大聲說著甚麼。
穆平不由得放輕了腳步,聽她們談論。
只聽得一個婆子一邊用手扒拉著梅花樹,一邊輕蔑笑道:「到底不是正經嫡出的小姐,這眼光見識何等差了一籌。她身為侯夫人,已是得了天大的好處,就該好生伺候夫君,服侍得無微不至才好,如何這大喜的日子,連順義侯的衣裳都料理不清楚,眼睜睜看著順義侯穿成那樣子去給郡王和王妃請安。幸得咱們家郡王和王妃寬仁大度,若是換了旁人,還不定怎麼責怪她呢。」
另一個婆子用竹筐收攏剪下來的梅枝,笑道:「這算甚麼?她原本就是丫鬟出身,上不得檯面的。你看她那長相,狐狸精似的,花紅柳綠的,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如何又會伺候人?想來在賈府當丫鬟時候,也是這般妖妖調調的,還不定和那賈二公子有甚麼瓜葛呢。也虧得順義侯願意當這個冤大頭,只怕頭頂早就綠油油了。」
先前那個婆子便道:「哎喲喲,老嫂子,這話可是說不得呢。咱們聽說的故事都是丫鬟慧眼識英雄,提攜救助順義侯於危難之中,順義侯不忘舊情,不離不棄。你仔細想想看,這話裡話外的意思,不是說兩人早就約下了嗎?這都是年輕人的風流韻事,咱們這些老古板自是不懂了。便是順義侯頭頂是綠的,也是兩廂情願,再怨不得別人的。」
兩人說著說著,又想起一事。一個開口問道:「對了,今日可曾驗過喜帕?」另一個搖頭道:「不曾。侯夫人的教引嬤嬤出來說,順義侯吃醉了酒,未曾圓房。你仔細想想看,哪有洞房花燭夜一覺睡過去的道理。這裡頭還不定有甚麼不可告人之事呢。」
兩人一路說著,評頭論足,嘖嘖有聲,漸行漸遠。剩下穆平一個人在寒風中發呆,遍體生寒。
他再也想不到,不過是極其平常的一件事,這些個丫鬟婆子竟然能百般猜測,傳出這許多齷齪的流言來。怨不得晴雯不肯吃她平素愛吃的豆腐皮包子,怨不得又說他喝了參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