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賈母這邊,因寶黛婚事已是板上釘釘,心中便如一塊大石落地一般,整日裡滿面春風,連看她院子裡那個整日蠢蠢笨笨的傻大姐都可愛了許多。
這日探春剛走,為寶黛婚事採買門簾帳幔的人便進來回話,賈母強打著精神過問這些瑣事時,琥珀又進來稟報,說禮部尚書徐啟之妻攜第三子徐文軒之妻牛氏又過來求見。
賈母微感頭痛。
本來國公府這等勳爵門戶,和禮部尚書徐家這等清流門第素無往來,因賈寶玉偶然間結交了才子徐文軒的緣故,才略走動過一次。當時這徐家自恃清高,眼睛都長到了頭頂上,賈家只能事事遷就的。
這次秋闈,徐文軒不負眾望,得了個鄉試第三名,賈寶玉卻是名落孫山。兩撥人報信回來的時候,那徐家人洋洋得意,不肯把人才凋落的賈家放在眼裡,當時便有分道揚鑣之徵兆。徐家為徐文軒中舉之事遍請親朋,也未曾下帖子請到賈家這裡的。
不想這才過了幾日,風向竟然變了。徐家竟然幾次三番主動登門了。
「罷了,罷了。」賈母嘆了口氣,「論理,徐文軒媳婦是鎮國公牛家的人,也算和咱們家有些淵源。徐夫人既然攜了她過來,便見上一見罷。」
於是琥珀請了徐太太和牛氏進來。徐太太一進屋來便連連告罪,說當日有眼不識金鑲玉,貿然得罪了晴雯姑娘,如今特攜了牛氏過來賠罪。
賈母見她二人這般做派,倒忍不住笑了。
先前鴛鴦曾悄悄把晴雯同徐家的糾葛說與賈母聽,據說是徐文軒看上了晴雯,意欲當妾,但牛氏悍妒,趁著晴雯在哥哥家小住的當口,上門尋麻煩之類。
賈母經過許多大風大浪,自然不肯把這件事放在眼中,當時心裡只想著,既是晴雯不願嫁,徐家牛氏又一味悍妒,不許進門,這樁親事作罷便是,諒徐家也不敢再來榮國府惹是生非,若敢來時,自有一番計較。賈母原以為這事糊裡糊塗就算這麼平了,雖晴雯略受了些委屈,但榮國府斷然沒有為了一個丫鬟強行要禮部尚書家賠罪的道理,故而晴雯也只能委屈了。
誰知風水輪流轉,晴雯眼睜睜成為貴人了,昔日徐文軒的納妾便成了輕薄褻瀆,徐太太和牛氏不分青紅皂白打上門去,更顯得不敬。若晴雯是個記仇的,在順義侯甚至老太妃娘娘那邊哭哭啼啼,說自己有多委屈,誰知道朝中徐啟那些政敵們會不會小題大做,趁著順義侯在太上皇面前炙手可熱時,拿這個說事過來彈劾呢?他們家是清流,最怕這個的。怨不得他們不安至此。
賈母想到此節,心中大樂,尚未開口說話時,琥珀早偷偷呈上了禮單。賈母戴上玳瑁眼鏡,瞧得清清楚楚,那禮單是兩份的,一份是送與榮國府的,上頭借了徐文軒的名義,恭賀同年賈寶玉新婚之喜,另一份卻是單給晴雯的,落款是徐太太和牛氏,為的是求懇晴雯大人不記小人過,赦了她們昔日的不恭之罪。
賈母素知徐家雖是清貴的門戶,但家底不厚,日常開銷用度皆要牛氏暗中拿嫁妝補貼。如今看這兩份禮單裡,儘是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並那些新奇古怪的西洋小擺設玩意兒,便知這些又是出自牛氏的私藏。可見徐家確實是誠心實意,下了血本。
賈母是個慈心人,見徐太太和牛氏這般可憐,倒起了幾分惻隱之心,向琥珀使了個眼色,吩咐道:「你且去晴雯姑娘房裡看看,看姑娘是否得閒。就說這邊禮部尚書徐家過來看她呢。」
徐太太和牛氏聽了這話,滿臉感激之色不由得溢於言表,又上趕著說了一籮筐賈母的好話。
琥珀會意,領了命去了。進了晴雯房中,將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又道:「這徐家已是第三回 上門了。第一回上門時候,老太太說姑娘從前受委屈了,正應該擺一擺架子,便藉口說你不得閒,替你回掉了。第二回,他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