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胡長憂突然開口道:「他們要回來了。你快些躲起來,莫要被他們看見才好。」
晴雯雖未聽到甚麼動靜,卻依了胡長憂之語,果然躲在穿堂後頭。又等了約莫十幾息的工夫,方見那兩個牢子說說笑笑往這邊來了,這才信了胡長憂耳力甚佳之語,暗道:「如今想來,當日之事,卻有幾分莽撞了。幸得胡先生心存善念,未曾據實告知他教中兄弟,不然的話,我等恐難逃一劫。」
此時天光更暗,晴雯不敢再行耽擱,忙匆匆趕回獄神廟,梅姨和燈姑娘果然已退了出來,在那裡東張西望尋她。燈姑娘一看見她就低聲責怪道:「姑娘到底去哪裡了?倒教我擔驚受怕半天!」
晴雯忙胡亂編了幾句話應付過去了。梅姨只在那裡悲悲切切,哪裡顧得上許多。
回程之時,三女依舊坐在一輛車子裡,氣氛遠比來時更為沉悶。梅姨只拉著燈姑娘的手,與她反覆道:「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我家平哥兒是真正的龍子鳳孫,又救駕有功,如今反倒被當做青蓮教賊人同黨,這還有王法嗎?」
燈姑娘也知道梅姨委屈,只是這天底下不講道理的事情,又何止這一樁?只好耐著性子勸道:「平哥兒吉人自有天相,興許將來有甚麼轉機,也未可知。」
梅姨掩面痛哭道:「哪裡還有甚麼轉機?平哥兒已是被屈打成招了!」
燈姑娘被她哭得煩了,忍不住道:「事情不是這般算的。若說救駕有功,連我們家裡也早早上都察院告發過姓胡的一回,還不是捱了板子關了幾天才回來的?難道如今事情出來了,官府豈會論功行賞不成?再者你說甚麼龍子鳳孫,上了宗牒嗎?既是未上宗牒,到底做不得準。」
梅姨被燈姑娘的話唬得一愣,安靜了片刻,緊接著哭聲反而更響了,嚎啕大哭道:「哥兒啊!都是我誤了你啊!」
好容易到了家,天色已全然暗了下來。燈姑娘連忙拉著晴雯下了車,逃一般回了屋裡,抱怨道:「真真晦氣。她除了哭,還會幹甚麼?」
晴雯胡亂應了一句,心中卻反覆想著和胡長憂臨別之時胡長憂所說的話,甚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甚麼要她去後院隔壁那廢棄的院落梅樹下頭尋一件油紙包著的書,說誤了她的終身,甚是過意不去,只願她福緣深厚,得覓良人,總而言之是一些沒頭沒腦、毫無聯絡的句子。
當夜晴雯只管想著胡長憂之語,胡亂睡過去了,夢裡似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在前方不遠處,說甚麼「古人曾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我自妻離子散那日起,便改名喚作胡長憂了。」
晴雯在夢裡叫道:「胡先生!」想追過去問他幾句話,不料雖是緊趕慢趕,那人影卻始終在數丈之外,無論如何也趕不過去。再追得快些,冷不丁腳下被絆了一下,不由得驚醒過來,才知道是南柯一夢。睜眼看時,卻見天已是矇矇亮了。
這日燈姑娘和倪二之妻久久不見東廂房梅姨的動靜,只恐她想不開,忙闖門而入進去看時,才發現梅姨通體滾燙,不知道甚麼時候竟然發起燒來,趕緊打發人去請胡家娘子。
一院子人正手忙腳亂間,倪二突然進來告訴說:「你們知道嗎?咱們昨個才去獄神廟看了平哥兒,誰知今天早上牢裡傳出信來,說那反賊頭子,就是那個姓胡的,居然咬舌自盡了。你們說奇怪不奇怪。現在牢子們都紛紛傳聞說,是他耐不住拷打,又怕被做成人彘,才拼卻一死的。說來倒是便宜了他,似他這等大逆不道、無父無君之徒,理應凌遲的。怪就怪在錦衣府在到處捉人問,想知道有沒有人在他臨死前見過他,你們說,這又有甚麼要緊的?」
第193章 伸冤
晴雯聽了此語, 越發不敢向人說出她昨日遇到胡長憂之事。
又過了一會子,胡家娘子來了,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