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聽了這話,暗自羞愧,又道:「夏家小姐著實彪悍。一般的初嫁女兒,一個個靦腆斯文,早被婆婆拿捏了去,她竟然還能這般鬧上一鬧,不曾落了下風,實在難得。」
寶釵嘆道:「她原本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如今嫁人幾日後便遭休棄,還落了個不敬公婆、善妒的名聲,也只能這般鬧上一鬧了,想來韓家同官府相熟,豈能容她這般生事?」
果然,不過幾日的工夫,那市面上傳唱此事的說書先生、賣唱藝人早被衙門捉了個乾淨,各自打了板子,治了一個造謠生事、詆毀勳爵之家的罪名。
那夏金桂的案子亦公開審理,不知道為何,竟有韓家下人出來自首說和夏氏私通,夏金桂遂又被派上了個淫亂的罪名,那嫁妝亦被官府裁定沒收,交由韓家處置。
薛姨媽因存了兔死狐悲之心,頗留心此事,時不時遣了陪房媽媽出去探問,心中為韓家這風捲殘雲般的手段驚懼不已。只暗向陪房媽媽道:「此事不通情理。那夏氏既為高嫁而來,十里紅妝,偌大誠意,怎會同韓家下人私通?」
陪房媽媽道:「七出之中,惟有犯了淫這條,夫家方可扣留嫁妝,餘者都是要發還孃家的。想來咱們家姑娘先前所說,韓家為了虧空之事,才把算盤打到咱們這些商賈之人的頭上,或許竟是真的?」
薛姨媽忙道:「此事且住!天知地知,再不可外傳!連夏家這般彪悍的人家都是吃了虧的,幸而咱們不曾和他家做親……」
陪房媽媽道:「咱們家是賈家的親戚,太太又是出身王家,韓家斷然不至於對咱們家這般……」雖是這般說,但越說到後頭,越覺得底氣不足。有賈王兩家好親戚又怎樣?薛蟠如今還在牢裡,未曾回家呢。韓家行事如此狠辣,果真會看賈王兩家情面嗎?
薛姨媽亦覺得遍體生寒,向陪房媽媽道:「咱們先前只說寶釵不懂事,竟紅口白牙說錦鄉伯一家貪圖咱們錢財,又悄悄同官媒議婚。誰知竟被她說著了。實在是一件怪事。人皆說生女兒是賠錢貨,生兒子才有出息,如何到了我家,竟反過來了?」
陪房媽媽笑道:「老爺在時,常誇口說咱們姑娘見識高明,世間許多男子也不及她的呢。」
薛姨媽道:「正是呢。先前老爺這般說,我只當他因百般嫌棄兒子不成器,才故意抬舉寶釵。如今看來,寶釵的眼光見識,果然比世間許多男子高明,竟能預先料到這許多事情。想來她竟是託生錯了,本該也是個兒子不成?」
陪房媽媽只得陪笑不語,又聽得薛姨媽道:「世道皆是如此,生男喜,生女悲。但凡生男,敲鑼打鼓,都說弄璋之慶,待到生女時,那排場便小了許多,只說弄瓦之喜。由此可見,那兒子天生便該比女兒高明的。若說寶釵生來便是該託生成女兒的,難道世道竟錯了?」
陪房媽媽硬著頭皮笑道:「太太怕是落入魔障了呢。在這裡說許多聽也聽不懂,細想起來倒頗叫人害怕的話。」
薛姨媽道:「你哪裡知道我的心事?我只恨寶釵不是個兒子,若她是兒子時,我又何必理會蟠兒那惹事精!」
第164章 警醒
陪房媽媽道:「論理, 太太這些年實是太縱容大爺了,太過溺愛,才縱得他無法無天, 每每惹禍。等這次大爺平安歸來, 倒要改了才好。」
薛姨媽連連點頭道:「你放心, 經此一劫, 我也看明白了,縱子如殺子。只消他回來,便依了昔年他父親的教導之法, 請人嚴加管教, 再不能如此了!」
兩人商議停當,只待薛蟠歸來, 料著薛蟠得罪的假王孫早已倒臺, 賈王二家雖不復先前風光,也不至於連保薛蟠平安歸來這等小事都做不到,誰知王夫人那日私下同賈璉提及, 賈璉卻眉頭深鎖, 一籌莫展。
王夫人只當自己在賈璉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