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道:「這個自然。除卻寶玉身邊的那些長隨小廝外,我早打定主意,到時仍舊命璉兒陪著。再帶了幾房得用的管家過去照應著,只怕也就過得去了。只是有一樣,寶玉膽子最小,夜裡非得有人陪侍不可。若是要帶了那些丫鬟去,卻又嫌太過招搖了。因此為難。」
王夫人聽了,遲疑半晌,方問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寶玉帶個屋裡人過去?此法自是妙極。公子哥兒們隨身帶著丫鬟服侍,說出去不甚好聽。但若是攜屋裡人同行,帶上一群丫鬟婆子,也就說得過去了。何況住在金陵老宅中,倒也不甚費事。」
賈母道:「我雖有這個意思,只是這裡頭還有幾樁不妥之處。總要斟酌再三,諸事停當才好。」
兩人說到此處,雖有意向,終究未曾定下,想來時日尚早,也就暫時擱置,撂在一邊。
這日鴛鴦在老太太邊上服侍,在旁聽得清清楚楚。她是為數不多隱隱約約猜到晴雯不想給寶玉做通房丫頭的人,她自己心氣也高,故而反倒覺得晴雯這般心事格外親切,故而才悄悄跑來,給晴雯透露這麼一句兩句風聲。
晴雯聽了,深感鴛鴦暗中通風報信之情,感激再三,又猶豫道:「老太太固然是體恤寶二爺的一片心,只是我們屋裡那位爺,如今性情倒不比從前了,卻是改了許多,也不大和丫鬟拉拉扯扯了,未必願意的。」
鴛鴦去後,晴雯一個人低頭想心事,心下卻有幾分慌張。鴛鴦的意思,是拿司棋做例子,勸她早做打算,免得將來賈母發話要抬舉她時候,勢成騎虎,反倒駁了主子顏面。
只是她又同司棋不同。司棋心中有人,正是兩情相悅,只消早早說了出來,或許主子們會玉成此事。但晴雯心中一片霽月光風,心思澄明之至,只一味想著寶玉待她是主僕之情,又對林黛玉一往情深,故而她和寶玉之間也要清清白白,並無兒女之私才好。
她哪裡有別的甚麼打算?只不過是打算寶玉黛玉成親之後,自己得報大恩,了卻心願,功成身退罷了。只是這番話縱然說出來,也無人肯信的。旁人要的打算,是看準了她一屆女子之身,孤身一人難以拋頭露面,故而只是在問她將來想跟著甚麼人罷了。
「我能有甚麼打算?常聽人說金陵風光秀麗,若能跟著寶二爺出去一趟,自可漲了許多見識。只是若要為了這個,開了臉當屋裡人,那卻是本末倒置了。」晴雯想到此處,想起自己竟不能見識金陵山水,倒有幾分惋惜。只是這惋惜之意卻不好同旁人說起。又想起鴛鴦之語,若果真賈母、王夫人在這時候發話,要她做寶玉的屋裡人,她竟是無可推脫的,不覺又有幾分惆悵。
眾人皆道賈寶玉年紀幼小,必然離不得人照料。連賈母和王夫人也作如是想,一心想教寶玉帶齊了丫鬟婆子去,又擔心被旁人看見了說閒話,說賈府的小少爺太過嬌氣。
賈政聽說了,只一味駁斥,搖頭道:「哪裡有應試的學子帶著一大堆丫鬟婆子的道理?叫外人聽說了,豈不是一場笑話?」
賈母和王夫人無法,便暗暗商議著是否要給寶玉房裡放一兩個屋裡人,以屋裡人的名義帶了丫鬟婆子去。
誰知九月間賈政因點了學政,剛動身去南邊,賴嬤嬤就過來給賈母請安了。賴嬤嬤聽到賈母為難之處,笑道:「這又有甚麼?說來說去,考試才是大事。若是哥兒一時寒溫失序,豈不是悔之晚矣?」
見賈母心思微動,又道:「不瞞老太太說,我那小孫兒最是調皮,也整日嚷嚷著要下場科考。如今何不教他服侍著寶二爺一同過去。還有一樣,我那大孫兒媳婦剛剛生了個大胖小子,正要回金陵祭祖去,只是我們家裡人口簡薄,怕是少人照顧,正想同老太太借幾個丫鬟婆子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改了。考慮到門當戶對,迎春夫婿是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