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十幾歲的翩翩少年郎,便是在軍中身經百戰,看上去似乎比長安城富貴鄉里長大的小郎君凌厲一些,可是,他的五官本就生得極好,眼睫如鴉羽,輕輕的覆在眼瞼上,形成了一片淡淡的剪影,從側臉上看去,竟是驀地露出了幾分溫柔精緻的模樣。
王忠嗣正好轉過頭來笑著看他,瞥見王思禮這般安靜的模樣,登時心裡一個哆嗦。
軍中的男人,便是將領,在日常生活中多少還是會粗糙一些。王忠嗣便是小時候在皇宮中長大,進了軍營之後,也沒了那麼多的講究,甚至於,時間久了,他反而更加習慣於軍中的生活。
這會兒,突然看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平日裡總是一臉囂張肆意、活蹦亂跳的德行,每天不出去招貓逗狗就不自在的小郎君,就去了一趟長安城,就變化了這麼多,滿懷心事不說,整個人的氣質似乎都不對勁了,王忠嗣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思禮?”王忠嗣策馬過去,使勁拍了王思禮一巴掌,妄圖把這孩子拍打清醒了。
王思禮登時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一臉無奈的看向王忠嗣,簡明扼要的說道:“我想事情呢!”
“咱們都從長安城出來了,不是都說,別想了麼?”王忠嗣也回得乾脆。
王思禮繼續翻他白眼,雖然他一早就覺得,既然皇甫惟明解職被貶,還被抄了家,如果他是李林甫的話,肯定會死盯著皇甫惟明不放——便是離了京城,韋堅和皇甫惟明這兩人也是太子李亨的心腹,李林甫和太子之間的仇怨,根本無從化解,自然就要死磕到底了……
“誰想那個了?”王思禮舔了下嘴唇,微微眯起眼睛,慢條斯理道:“我是在琢磨,軍中輿圖的事情。”
王忠嗣自然就跟著他的新話題走了,完全是順理成章的回答道:“你是說河西和隴右嗎?當地的駐軍之中自然會有完整的輿圖,說起來,我當年就是跟隨蕭相公在河西大敗的吐蕃!”
說起當年的事情,王忠嗣也有些懷念的笑了起來,轉而同王思禮道:“聖人既然將隴右和河西的兵權給了我,我們先回河東,過幾日,也帶上哥舒翰,正好轉頭便去隴右和河西那邊的大營,接下來的兵馬總要收檢一遍。”
“嗯,”王思禮微微頷首,倒是沒再對王忠嗣的計劃提出什麼旁的建議,只是點了點頭,想起當初自己和蕭燕綏初見時,她在地上隨便畫出的簡易地圖,心中卻是思緒良多。
當時,看見那張地面上十分粗糙的簡圖,王思禮便和自己曾經在軍中見過的輿圖仔細比對了一番,兩者風格截然不同,但是,在他看來,蕭燕綏的那種繪製方法,卻很有值得借鑑之處,奈何,他們兩人的初次見面,實在是談不上愉快……
王思禮手上沒個輕重,一時情急,便不小心攥得蕭燕綏手腕上細嫩的面板青了一大片。然後,蕭燕綏也從來不是肯吃虧的主,突如其來的一拳頭打在王思禮臉上,臉頰上的紅印子暫且不提,被牙齒咬破了舌頭還弄得滿嘴是血,隨後幾天都沒吃好飯才是真頭疼。
“嘖……”王思禮用好了的舌頭又舔了下自己的牙齒,眼眸一轉,無聲的重複了一遍那個恐怕這輩子都令他記憶深刻的名字。
第78章
轉眼便是五月, 臨近春夏之交,園中花繁似錦, 暖風和煦, 午後坐在園中曬曬太陽,倒是格外的舒適愜意。
蕭恆如今已經算是入仕了,雖然以他現在的身份, 還遠遠不足以和其父蕭華、祖父蕭嵩等人一同參加朝會,不過,每日總還是要去圖書館點卯。
蕭念茹特意過來,和蕭燕綏一起坐在她的院子裡,兩個人的距離倒是沒有離得太近, 蕭念茹的手中執著畫筆,就這麼看著兩隻小土狗乖巧的排排坐蹲在蕭燕綏的面前。
過了一會兒, 正在畫團扇圖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