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惠王。惠王乃以張儀為相,更名少梁曰夏陽。儀相秦四歲,立惠王為王。居一歲,為秦將,取陝。築上郡塞。其後二年,使與齊、楚之相會齧桑。東還而免相,相魏以為秦,欲令魏先事秦而諸侯效之。魏王不肯聽儀。秦王怒,伐取魏之曲沃、平周,復陰厚張儀益甚。張儀慚,無以回報。留魏四歲而魏襄王卒,哀王立。張儀復說哀王,哀王不聽。於是張儀陰令秦伐魏。魏與秦戰,敗。明年,齊又來敗魏於觀津。秦復欲攻魏,先敗韓申差軍,斬首八萬,諸侯震恐。而張儀復說魏王曰:“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諸侯四通輻湊,無名山大川之限。從鄭至梁二百餘裡,車馳人走,不待力而至。梁南與楚境,西與韓境,北與趙境,東與齊境,卒戍四方,守亭鄣者不下十萬。梁之地勢,固戰場也。梁南與楚而不與齊,則齊攻其東。東與齊而不與趙,則趙攻其北。不合於韓,則韓攻其西。不親於楚,則楚攻其南:此所謂四分五裂之道也。且夫諸侯之為從者,將以安社稷尊主強兵顯名也。今從者一天下,約為昆弟,刑白馬以盟洹水之上,以相堅也。而親昆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而欲恃詐偽反覆蘇秦之餘謀,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卷、衍、酸棗,劫衛取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而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絕,從道絕則大王之國欲毋危不可得也。秦折韓而攻梁,韓怯於秦,秦韓為一,梁之亡可立而須也。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事秦則楚、韓必不敢動。無楚、韓之患,則大王高枕而臥,國必無憂矣。且夫秦之所欲弱者莫如楚,而能弱楚者莫如梁。楚雖有富大之名而實空虛。其卒雖多,然而輕走易北,不能堅戰。悉梁之兵南面而伐楚,勝之必矣。割楚而益梁,虧楚而適秦,嫁禍安國,此善事也。大王不聽臣,秦下甲士而東伐,雖欲事秦,不可得矣。且夫從人多奮辭而少可信,說一諸侯而成封侯,是故天下之遊談士莫不日夜搤腕瞋目切齒以言從之便,以說人主。人主賢其辯而牽其說,豈得無眩哉。臣聞之,積羽沈舟,群輕折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故願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闢魏。”哀王於是乃倍從約而因儀請成於秦。張儀歸,復相秦。三歲而魏復背秦為從。秦攻魏,取曲沃。明年,魏復事秦。
張儀欺楚
秦欲伐齊,齊楚從親,於是張儀往相楚。楚懷王聞張儀來,虛上舍而自館之。曰:“此僻陋之國,子何以教之。”儀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絕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此北弱齊而西益秦也,計無便此者。”楚王大說而許之。群臣皆賀,陳軫獨吊之。楚王怒曰:“寡人不興師發兵得六百里地,群臣皆賀,子獨吊,何也?”陳軫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楚王曰:“有說乎?”陳軫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今閉關絕約於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北絕齊交,西生患於秦也,而兩國之兵必俱至。善為王計者,不若陰合而陽絕於齊,使人隨張儀。苟與吾地,絕齊未晚也。不與吾地,陰合謀計也。”楚王曰:“願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張儀,厚賂之。於是遂閉關絕約於齊,使一將軍隨張儀。張儀至秦,詳失綏墮車,不朝三月。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絕齊未甚邪?”乃使勇士至宋,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下秦。秦齊之交合,張儀乃朝,謂楚使者曰:“臣有奉邑六里,願以獻大王左右。”楚使者曰:“臣受令於王,以商於之地六百里,不聞六里。”還報楚王,楚王大怒,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割地反以賂秦,與之並兵而攻齊,是我出地於秦,取償於齊也,王國尚可存。”楚王不聽,卒發兵而使將軍屈匄擊秦。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