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瀟灑地走到他面前,主動伸出白皙而纖長的手掌。
陳華民正在想陳小燁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就見到那位比村長小媳婦兒還漂亮的女人與自己貼面而立,他望著那隻伸到身前的白得耀眼的手掌,膽戰心驚地把自己黝黑且沾滿黃土的大手在褲線上蹭了蹭,再抬起時發現還是很髒,他只好用幾根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章涵敬的指尖,而後不好意思地笑著,露出一口被煙燻得微微發黃的牙齒。
章涵敬落落大方地笑了笑,沒說什麼。
這時,陳華民忽然瞪大眼睛,抬起手,指向陳小燁,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你是老三家的小娃子?”
“對。我是陳棲寒的兒子。”陳小燁笑道。
“哎呀!原來是你!”陳華民上前一步,頗有幾分激動地拖住他的手臂,神情驚訝道:“都長這麼大了,也有出息了啊。”
他頓了頓,試探性地問道:“你,是來給你爺爺上墳的嗎?”
今天是農曆十月二十,石三村講究初一、十五上墳燒紙,距離正日子,可還有不少時間呢。
“就是回來看看,沒什麼特別的目的。”陳小燁道。
“哦。”陳華民神色頗為複雜地應了一聲,張了張嘴,有點難以啟齒的樣子。
“九叔,上車吧,捎你一段路。”陳小燁笑著邀請道。
“不了,不了,我走回去就行了。”陳華民扭頭看了看嶄新又氣派的越野車,生怕自己弄髒了車子,微躬著身子,謙卑地拒絕了。
陳小燁的爺爺去世後,若說石三村裡還能讓他產生一點好感的人,便只有身邊這位曾背過他,抱過他,他想要吃樹上的任何一顆果子,都會奮不顧身爬樹給他摘下來的質樸農民。
他又怎麼可能忍心讓對方穿著破舊布鞋走在寒冷的初冬土路上?
更何況,這裡離陳華民的土瓦房子還有一段距離。
他不由分說,直接把對方推到了後車座上,而後抱起小男孩坐進副駕駛,給章涵敬指明瞭方向,便明知故問地問了幾個問題。
“九叔,爺爺的故居還好吧?”
陳華民那張與年齡極不相稱的蒼老面容上,再度浮現出一抹複雜神色,苦笑道:“不算太好,那座前有院、後有山的大宅子,在十年前就被村長霸佔了。”
“爺爺去世那天,來了不少吊唁的人,他們這二十多年,也都沒回來過嗎?”這才是陳小燁要問的問題。
“我大伯去世後,只有你父親陳棲寒正兒八經地回來過,其他人都是偷偷摸摸的,好像想在老宅裡找什麼東西似的。你父親也不回來了之後,他們也都漸漸不回來了。”陳華民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那落寞的模樣愈發地像一個跟社會脫節的老人。
陳小燁早已透過陳華民的記憶,看到了整日裡囂張跋扈的村長,以及那幾個圍繞在村長身邊、從外村過來的作威作福的青壯男人們。
他一邊跟坐在懷中瞬間變得乖巧的小男孩聊天,一邊眯起眼睛,望著彷彿破爛油畫般迅速填滿視野的山村土房,悠然想著:嘿,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許是聽到了許久都未曾出現過的汽車引擎聲,石頭壘砌出的院牆內,走出一個個穿著洗得發白的布衣布褲的男女老少,站在由參差不齊的原木木板釘起的大門旁,看著碾壓在黃土路上的“不速之客”。
他們原本以為,這輛看起來跟村東頭張二傻那間土房子差不多大小的龐然大物,應該是迷路了,在村子裡轉一圈就會揚長而去。
卻沒曾想,那輛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豪華越野車,竟然停在了貧困、老實的陳華民家門前。
令他們更加驚奇的是,推開後車門,跳下車的消瘦男人,不就是陳華民嗎!?
那個抱著陳小亮的年輕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