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謙洋閉上眼,沒有說話,他埋在被子裡的牙齒咬著嘴唇,那是最後的防線,他不能出聲,他怕他一出聲就會忍不住......忍不住地哭了出來。
張謙洋沒有回答,黃一凱也沒有再問,他清楚張謙洋並未睡去,誰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黃一凱不願去嘗試,他不忍心。或許這個世上除了張謙洋他自己,也就黃一凱和劉宇軒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黃一凱實在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只能緩緩地嘆了一聲,“早點睡。”音符像是隻大手,輕輕地拍打著張謙洋的後背,驅散這男孩周身的陰霾。
黑暗裡,粗糙的手浮現,捏住了一個人的鼻子,供氧不足很快使他感到不適,他的嘴裡發出一連串嗯嗯啊啊的聲音,然後晃晃頭,甩開了那隻粗糙的手,轉眼間睡去。那隻看不清擁有者的手仍然不肯罷休,抓著他的肩膀大幅度地搖晃起來。
“幹嘛?”被弄醒的人試圖再次甩開那隻手,可這次被抓得很緊,他沒能成功。
在雙方短暫較勁後,躺在床上的人很快意識到問題所在,他的手在枕頭上摸來摸去,經過一番顛簸,至於他左手食指和中指疊在一塊,把一個遺落的閉嘴貼夾了起來,重新貼到嘴上。黃一凱還是不放心,自己用了點勁,把閉嘴貼往他嘴上又按了按,力道之大按得對方一陣吃痛,有苦就算了,還說不出來。
雷聲止住了。
黃一凱起身,走回床邊,他又看了一眼上鋪的張謙洋,跟剛剛比起來,他一動未動。黃一凱的緊握著的拳鬆了下來,他躺回自己床上,盯著上方的木板,難眠。
正在黃一凱憂心之際,一陣嶄新的雷聲傳來,黃一凱不耐煩地從床上站起來,走到不遠處的一張床邊,正欲下手,突然臉色一變,退了回去,轉了個身,面對著張謙洋,靜靜地等了一會。
呼~嚕嚕嚕~呼~嚕嚕......
“靠。”黃一凱一隻手扶著床邊的欄杆,一隻手毫不客氣地一把抓住張謙洋,使上了不小的力氣把他拽得坐了起來,巨大的慣性推著他被迫做了個不標準的坐位體前屈。
嗯?被強制重啟的張謙洋別說腦子一片空白了,剛剛那一下過後,他的腦子還在不在頭顱裡面都不好說。他撓了撓額頭,左瞧瞧,右瞧瞧,瞧著瞧著竟把自己給晃暈了,噗咚一聲躺在床上,呼嚕聲被平穩的呼吸聲取代。
“你他媽的。”黃一凱話裡嫌棄著,臉上卻掛著笑,他躺在床上,睏意瞬間捲來,他沉沉地睡去。
上鋪,一雙眼睛悄然睜開,張謙洋吐出口氣,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看著黑夜裡分辨不出有多高的天花板,就如同望著白天時分辨不出與自己到底有多遠的她一樣,愣愣出神。
有時張謙洋覺得好像很近很近,她會扯著他的衣服,與他肩膀碰著肩膀,在他耳邊笑著說些悄悄的話。可有時他又會覺得好像很遠很遠,她也會扯著別人的衣服,靠著別人的肩膀,湊到別人的耳邊輕輕低語。
男孩苦惱著,憂傷著,滿心的思緒在黑暗裡鋪開,夜靜靜地聽著,它聽不懂男孩的語言,但它知道,那是些傷心的事情。
——————————
窗外的風呼呼地吹,吹退了蔽天的濃雲,露出了一輪昏黃的月,那月出現在天上,出現在了一扇扇窗戶裡。可那又能怎樣,盼著它的男孩已經睡去,就算他醒了,又能怎麼樣,男孩的窗戶太小了,月亮還是進不去,他還是看不到。
這樣也好,就讓他睡著吧,那憔悴的月呀,還是不要讓他看到的好。
2024年9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