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先生,東西是歷年來最少的一次,就一個錦盒子,份量也不重,可瞧著張府尹那神情,緊張得好像捧著萬兩黃金,再三囑咐我們多派人護送,萬萬不可有差錯,後來我兄弟按捺不住好奇,悄悄開了鎖,他以前做過偷兒,開鎖從無痕跡,開啟來一看,嚇!”他眉飛色舞地道,“你們猜,怎麼著?”
堂上大佬們啼笑皆非——這是怎麼了?哪裡還像個將死的重犯?繪聲繪色口沫橫飛,都快成說書一樣了。
反常,反常。
刑部尚書覺得自己審了一輩子的案,也沒見過這麼離奇的!
大佬們眼角都往太史闌臉上瞟——嚇!怎麼做到的?怎麼做到的?迷魂術嗎?
“哇呀——”沒人捧場的說書人,自娛自樂地一拍大腿,“銀票啊!好多銀票!匯通錢莊全新兩千兩面額銀票,齊整整,新嶄嶄,足足一千張!”
一瞬間所有人張大了嘴。
反應慢點,剛在心中推算出這價值的監察御史,“啊”地一聲,險些叫了出來。
兩百萬兩!
十兩銀子可供三口之家中等水平過上一年,兩千兩銀子可以買三進三出青磚白牆嶄新一座大院連帶傢俱齊全。
北嚴一府一年上交的稅銀總額,不過如此!
他們哪來這麼多錢,上貢康王?
大佬們立即想起,今年春,北嚴出事之前,康王確實屢次上書,讚揚北嚴治理有方,府尹能力卓異,吏部也已經開始準備票擬,要將張秋升一升。
後來北嚴出事,沂河壩垮了,這麼大的事,按說北嚴再怎麼救災有方,也多少要承擔失察之罪,但在康王斡旋之下,愣是將對張秋的處罰擱下,讓他戴罪立功,之後沒多久又嘉賞北嚴官府後續處理有力完善,當時為這事,三公覺得不公,還和康王爭論過,康王振振有詞——賞罰分明,當此危難之時,如果一味追究責任,寒了官員們的心,以後誰還賣力為朝廷辦事?
原來,不過是銀子鋪路,一切坦途!
三公想到兩百萬兩那個恐怖的數目,心中都緊得一抽一抽,一方面是心疼那數目,想到國庫吃緊,這些年年年戰事到處都要用錢,居然還有人用兩百萬兩來行賄;另一方面也是想到,錢從哪裡來?
非有重大油水可撈的巨大工程,絕無可能揩出這麼多銀子,近年來北嚴唯一的涉及數額上千萬兩的工程,就是——沂河壩!
想到這裡,連刑部尚書都坐不住了。
一個龍莽嶺案,原以為有人膽大包天,敢扯上親王,撐死了給康王點教訓,收點權柄便是萬幸,沒想到順藤摸瓜,扯出龍莽嶺,其實是為了沂河壩!
一地民生,千畝良田,一年稅賦,十年作養,都毀在那一崩之中!
官匪勾結還可以脫身,這兩百萬兩卻是繞不過去的大坑,這事兒如果屬實,連太后都會勃然大怒——今年春天一場大雪,之後京東千畝良田受災,當時臨近年底,各方用錢,國庫告急,太后無奈之下,號召各級官吏帶頭捐錢,康王殿下只捐了一千兩,還在太后面前哭窮,據說事後太后減少宮中用度,裁剪陛下宮中侍候宮女,挪出了幾十萬兩銀子賑災,就這麼的,太后以為康王真窮,還賜了他一對西洋鑲金自鳴鐘,價值遠在那一千兩捐款之上。
三公對視一眼,眼神歡喜——沒想到能打出這麼一條大魚!之前一直愁太后不肯查辦康王,如今這一條可算擊中她了。朝中誰都知道,宗政太后,最恨的,就是欺騙和背叛。
隨即三公又讚賞地看了太史闌一眼——問得好!
太史闌卻忽然走了出來,掏出懷中一個摺子,往上一遞。
“昭陽同知太史闌,狀告康王,賣官鬻爵,收受賄賂,以致下屬通城官吏為求倖進,勾結盜匪盤剝百姓,中飽私囊剋扣沂河壩修壩工程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