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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月色實在太好。
容楚的刀實在太鋒利。
月色太好刀太鋒利的後果是,容楚掌心薄刀反射月色,遠遠地射了出去,形成一道灼亮的光斑,射在遠處某座府邸某道牆頭某人的臉上,刺得那人眯上了眼睛。
“哪家的混小子玩鏡子?”牆頭上,那人不耐煩地轉頭。
光斑一閃,映亮一張臉。
不算白卻潤澤健康的肌膚,筆直的鼻,泛著淡淡粉色的薄唇。一頭短髮被夜風吹亂,露一雙狹長而明亮的眼睛,眼角微微挑起,中和了略微凌厲的弧度,三分冷意,三分睥睨。
這女子的五官,分開來看給人感覺似乎硬了些,近乎中性的俊美,然而湊在一張標準的鵝蛋臉上,頓時劍鋒入鞘,翠石戴雲,多出幾分野性又沉斂的矛盾的美。
像春光,料峭裡潛藏溫軟,寒風裡飄過幾朵碎梨花。
她抬起的手腕上一截黑繩,繩上串著兩樣拇指大的東西,一個是古銀的骷髏頭,鑲嵌著綠松石,黑夜裡綠光幽幽,手腕轉到哪個角度,那骷髏頭都像在盯著你。另一個是一截白白的尖齒,像動物的牙,如果誰眼力好點,能看見那牙齒上刻了兩個字——“太史”。
牆頭上蹺著二郎腿的太史闌,表情不太好看。
她在河邊搶馬而去,卻根本沒騎馬,走到一個市鎮,便將馬賣了,賣馬的錢換了裡外衣物。她不喜歡穿別人衣服,卻誤打誤撞暫時脫離了千里香的追蹤。
太史闌掏出一個白綢包裹,在掌心掂了掂,那是在河邊蒐括的財寶,不過目前不太好出手。
這麼擺弄包裹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布包造型有點特別,不過也沒在意。
她陷入沉思,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不知該往哪裡去。找人,偌大的異世散落三個人,好比水滴入了大海,一時半刻連線索都沒;找狗?那還不如找人靠譜。
還是先找點吃的吧,大晚上的,飯鋪都已經關門,吃慣夜宵的太史闌飢腸轆轆,便選了一家重簷斗拱的大宅院,爬上了人家一處靠近煙囪的牆頭,據她想來,大戶人家夜半應該都有夜宵備著。
果然不錯,底下傳來一陣濃郁的香氣,聞起來像是香菇雞湯——飢餓微涼的夜裡,最具誘惑的食物。
太史闌卻沒有動,眼神裡充滿不耐煩。
因為底下在偷情。
是的,偷情。
底下那廚房規模不小,三間軒敞大屋,最裡一間還設有床鋪,想必是給那些徹夜看火的廚娘睡,此刻那屋軒窗半敞,露床榻一角,床上被翻紅浪,嬌笑痴暱,響著些肉體輕微撞擊的沉悶之聲,時不時還可以看到雪白的肢體,突然從某個離奇的角度探出來,懸在半空亂顫,指甲上鮮紅的蔻丹在燈光下一閃一閃,伴隨著抽搐般的叫喊和喘息。
玩得很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