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握了被角,遙生滿腹委屈頷首貼了貼自己的手背,假裝靠在長寧的背後,卻愧疚得壓根不敢放肆靠近。
那燭頭燒得紅火,只可惜夜長燭短,蠟珠稀稀落落的掉,茶壺的影,最終還是觸及到了長寧蜷縮的背影。
無法忍受背後的沉寂,隔著被衾長寧豎耳傾聽,遙生那一聲聲寞落長嘆,像刀,颳得心頭滴血。氣,氣遙生不善待自己的身子,可那是她心心念唸的娘子啊,她怎麼捨得氣?終於在耗得遙生苦熬不住,睡過去之後,長寧悄然起身。扭頭時,見自家的娘子一手小心翼翼捏著她的被角,另一隻手墊在腦後淺眠,眼前的淚一湧一湧,滑過鼻樑,仍
是止不住地淌,曳進心窩,看得長寧疼得無以復加。
用被衾裹了那人,悄悄抱起放回榻上。長寧看著娘子,心裡苦。擋去一室暖光,傾了身子,想要替遙生吻去那淚痕。只可惜,她沒有那樣的勇氣再攪擾遙生的安眠。何以解憂?唯有她重新攥穩這江山,再一次心甘情願奉給娘子的時候,才是這場衝突的解藥。眼前這局勢動盪,長寧心裡清楚,遙生的愧疚並不是幾句寬慰可以安撫的。
嘆息一聲,長寧的唇,終究沒有落在遙生的眼窩。愛到骨子裡,這一刻卻連愛也無法化解那種無力感。長寧沉痛起身,又匆匆出了寢殿。她不知道背後的遙生猛然坐起,想要抓她的衣角卻抓了空。直到一門兩隔,遙生將臉埋在膝頭,哭得情緒崩潰。她的長寧,這一次真的惱了她…
伸手不見五指的屋頭裡,突如其來漾開了一聲嘆息。也才睡下不久的安常侍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屋頭進了鬼。就看見偌大的一簇黑影立在床頭,嚇得安常侍一聲慘叫,那黑影也被嚇得一哆嗦。
長寧慌張退了一步,皎月的銀光籠罩周身,映得那人孤寂淒涼,無奈哀嘆一聲,長寧顯得既委屈,又楚楚可憐,「是我,安常侍。」
「誒呦喂!主兒,您這是要小的的命啊!」劫後餘生的安常侍拍了拍胸口,這半條命都被嚇飛了。「大半夜的,您不好好睡覺,這是做什麼?」
長寧悶悶的沒有出聲,二話不說,將安常侍從榻上拎了下來。「我一個人睡不著。」
「誒…這……」叫苦不迭,安常侍一蹦一跳地匆忙蹬了靴子。
一抬頭,見長寧爬去自己榻上,倒頭就要睡,「哎呀!您這是做什麼呀!」
「哦,你睡地上。」長寧從袖口裡抽出一支手帕捂在懷裡,那隻帕子是她悄悄從娘子疊好的衣袍裡抽出來的。悶悶不樂揉進懷裡,長寧明明已經累到了精疲力盡,可眼乏心亮,竟然怎麼也睡不過去。她本以為是身邊少了娘子安穩的呼吸聲作伴,可即便此時身後也有一人相守,也有一人呼吸作伴,長寧還是無法入眠。
撓了撓頭暴躁起身,鳩佔鵲巢的鳩相當不滿,「枕頭也硬,床榻也硬叫
人怎麼休息?!」長寧聲音悶悶地抗議,乾脆還下了地輕輕踢了安常侍屁股一腳,才憤懣又出了屋頭回書房休息。
徒留下傻眼的安常侍杵在地上,「這,這……我…我???」
餘下的日子裡,長寧一改浮躁的常態。整日杵在書房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這麼鎖著自己,看著似乎卻是忙到焦頭爛額。於是,這座城悄然易了主。說是獻平王的沛城,不如說是獻平王妃的沛城。起草文書下令的是她,選拔百官交代事由的也是她,就連主持大局的重任,也是遙生勞心勞力地獨自抗下。
而在城衙的後院裡,信鴿信使進進出出不停。長寧似乎是被京中的事務困得難以脫身,日日夜夜就泡在那書房裡,一刻也不容她休息。遙生知道,長寧是在補償自己的失誤。專心於京中大事,人雖然不在京城,心卻引領著千軍萬馬在皇城與群虎亂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