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是由哨聲組成的,貓抬起爪子放到嘴邊細舔的時候是蔥蘢溫柔,晚霞拼湊成橫亙的一圈朦朧光圈。
人類應該是貪婪和無知構成的。
是春天之下的兩隻蠕蟲。
多少次他抬起山風灌滿的衣袖往下望的時候,總是會這般漫不經心地想,獵獵織料響徹在風裡的時候,吹拂而來的是粘稠而厚實的血液。
只有在這樣的時候,他才會依稀記起,原來人類的血管裡流淌著的液體,也是朱紅色的。
直到他看到從花瓣鋪就的地毯下驚惶抬起眼睛的少女。
說是驚惶可能也不太準確。她烏黑的髮絲長而柔亮,散亂的歪斜在葉片的影子裡帶著點雜亂的美好,眼睛是林間躍河而過的小鹿眸子,偏偏看到他的第一件事不是逃跑或是質問,而是著急地拽過來自己厚重的書包。
像是囤積冬眠食物的小倉鼠。
後來趙飴紐是這樣解釋的,「我之前有看過新聞,戴著黑色頭套的綁匪把小學生的書包搶走,撕掉了假期作業。結果老師不信,竟然還逼他重寫。」
她抿住唇嘟囔著:「誰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搶走我的作業?」
彼時目難枝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嚼著薄荷樹忍痛拔下來的一片留蘭香圓葉,閒閒地撩了一下眼皮望過來,「我記得你是中學生?」
按理說問不出這麼幼稚的問題來著。
「怎麼不會了?」趙飴紐憤懣不平,「現在校霸都不搶零花錢,改搶假期作業了你不知道嗎?」
她語重心長道:「做神明也要跟得上時代的節拍,不然你就是被時代淘汰的神,是一個土神,是神明失格。這樣是會被瞧不起的,知道嗎?」
目難枝懶倦倚著樹幹嚼薄荷葉的動作一頓,唇齒間都溢滿草木的清新味道,然後他失笑:「但是如果真的有人搶走作業,不用寫不是也挺好的嗎?」
好什麼呀?
「如果我還沒寫當然是好的。」趙飴紐加重語氣,嚴肅強調道,「這些作業我可是親自花了三節自習課的時間寫完的,就連選擇題投骰子都是親手丟擲的,我就算命沒了也要保護我親手趕出來的練習冊。」
從冬到春,再由春入夏,薄荷葉的汁水塗抹過落下綿密細雨的深秋,最後再兜轉回靜謐沉冬。
人類是由什麼東西構成的呢?
那時候已經算得上是深冬,夜晚黑的總是要比較早。
微冷的簌雪刮著旋轉的風落到少女的米色圍巾,慢慢消融成。那時候看著少女微紅的面頰和澄淨的雙眼,目難枝默默抹去了之前寫的答案。
可能是新雪構成的。
趙飴紐戴著天藍色兔耳朵的棉手套,握住一團鬆軟的雪,憋足了勁兒朝他扔過去。
雪團紛紛揚揚散落成冰晶,毫無阻攔地穿過他頎長的身影,落在玫色的書包裝飾旁,就像是一簇春櫻。
「真的不會打中啊。」不管多少次,趙飴紐依舊對這種幼稚的行徑樂此不疲,「神明果然就是神明。」
她一個人在這裡打雪仗,倒是也挺自得其樂,細白的鼻尖都紅彤彤的,最後她呈大字形癱倒在地,轉過來腦袋突發奇想:「不過如果碰不到的話,那要怎麼接吻呢?」
原本還遺世而獨立的清雅神明一僵,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現問題。
倒是趙飴紐還半抬起身子,挺認真地問道:「神明也是可以談戀愛的吧,如果連線觸都接觸不到的話,談戀愛就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了吧。難道你們都信奉柏拉圖嗎?」
目難枝微笑著俯下身,睫毛和落雪擦肩而過,他溫柔道:「你應該回家了。」
真是討厭的神明。
不過像是趙飴紐這樣的秀氣女孩子,肯定在學校裡也是非常受歡迎的。嘴唇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