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簡依的人生,明明才剛剛開始啊。
不過,陳軟芋什麼都沒說,只是將包裡一隻還沒拆封的唇膏塞到裝滿零食的袋子裡,也輕著聲音道:「剛剛出的藍調啞光色口紅,很幼滑,一點都不卡紋,薄塗厚塗都很好看,一定非常適合你。」
「也請你不要告訴蘇簡彥哦,這是我以個人名義悄悄送給漂亮妹妹的小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蘇簡依才「啊」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抿了下自己乾燥的嘴唇,蒼白的臉頰難得浮現了一點羞赧的胭脂色,「我很喜歡小黑裙他們家的這個色號,之前都沒有來得及買。」
她噔噔跑回客廳隨手撕掉一張便利貼,按了下原子筆唰唰寫下一串數字,透過鐵門遞給陳軟芋,「這是我的電話號碼,等到之後再回贈你別的口紅哦。」
說這些話的時候,蘇簡依也不曾拉開鐵門,而是挽了下耳邊的碎發,聲音輕的如同錯覺:「如果還有以後的話。」
陳軟芋狀似未覺,認真地將小紙條摺疊揣起來,點點頭:「我記下了,蘇小姐可不要忘記自己的承諾。」
好學生承諾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所以她們還會有漫長的將來與數不清的以後。
陳軟芋勾一下把自己囚禁在鐵門之後的女孩小拇指,認真道:「那我們後會有期啦,蘇簡依。」
蘇簡依遲緩地點點頭,搖了搖手指:「後會有期。」
待到蒼白羸弱的女孩將門鎖好,陳軟芋剛微籲口氣,然後樓道的應聲燈就又一次熄滅了。
萬籟俱寂之下,僅僅能聽到不知名蟲子的嗡鳴,以及近在咫尺的另一道溫熱呼吸聲。
餘艦輕點兩下手機,並不算很強的手電筒光芒映亮了終於放鬆下來的人的光潔額頭,他緩緩伸出手,用拇指揩了下對面女生濕潤的額發,「姐姐,你出汗了。」
陳軟芋原來臉上輕鬆又閒適的表情漸漸褪去,一點疲色浮上來,強行偽裝出來的自信土崩瓦解開。
她很累。
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細細斟酌過的,淡然的姿態是練習過無數次的,連眼角挑起的弧度都要之前在鏡子裡細細琢磨,生怕有哪個小細節不對,就會戳穿蘇簡依的心理防線。
語言可以塑造起一個人,也可以輕易毀滅一個人。
正是因為知道言語的力量有多麼強大,她才更加敬畏。
也正是因此,陳軟芋更加難以理解,為什麼有的人可以在什麼情況都不瞭解時,就能夠輕輕鬆鬆地吐出來傷人的狠毒惡語,即使後來知道是自己的錯誤,也只是輕描淡寫一句「大家都這麼說。」
然後就將這件事拋在耳後,連記憶都不再明朗。
但是當事人卻需要翻攪在這樣的惡意裡,像是浸泡在不能回收的有毒汙染物中,費盡千辛萬苦也難以消解一片看似單薄的言語。
這樣輕飄飄的一句罵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這些人真的不清楚嗎?
還是因為他們不在局中,就可以不必承擔後果,所以肆意侮辱詬罵了呢?
陳軟芋拉一下餘艦的袖子:「小傷員,我可以靠一下你嗎?」
她也是□□凡胎,不可能永遠都優雅自持,做什麼都信心滿滿。
她也會忐忑,也會害怕,也會擔心自己出錯,可是在外人的面前,她需要一直都是無懈可擊的完美樣子。
大男生的身體滾燙,似乎永遠都在發著熱,永遠都生氣勃勃。
依靠著的地方是溫暖的熱源,就可以將這個冰寒樓棟隔絕開來的冷酷世界燒的沸騰起來,讓她歇個腳,就擁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陳軟芋輕聲道:「有的時候我在想……」
卻又將話嚥了下去,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餘艦「嗯」一聲,輕柔攬過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