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也很狼狽。
當暴雨來臨時,他還沒能趕到中人亭,他也沒有張衝對軍紀的自信,並沒有選擇冒雨趕路,就在野外宿營了。
盧植的大帳也是佈置在一處小的塢壁中,只是和張衝那邊的混亂不同,這裡一切都是井井有條的。
帳下武士在巡弋著大帳,倉吏正督促著僕隸檢查著輜車的停放,就連盧植的隨軍舞妾們也佈置著主人的臥室。
盧植的廚子們早就開始忙碌起來,雖然在北撤的過程中丟了一車珍貴的食材,但這些盡職的庖廚們依然用手上的食物做出一道道珍饈。
他們相信,靠著這些美食一定能讓主人神采奕奕。
沒錯,這些人都是涿縣盧氏的僕隸,自小就侍奉著盧氏子弟。
還有一些是盧植的車伕和馬倌,也都各自尋找著乾草料,精細照料著盧植的那些名貴戰馬。
這就是盧植這邊的貴族底蘊,所謂富貴三代以上才懂衣食住行。這些專業的僕隸們正是這種底蘊之一。
在僕隸們各司其職的時候,盧植正在舞姬的服侍下換下戎裝。
脫掉了沉重的戎裝後,盧植這會沒有了決人生死的威嚴了,更多的像一個已經風燭殘年的老者。
說起來盧植高有八尺二寸,平日說話也是聲若洪鐘。所以在戎裝和權位的裝扮下,鎮北軍諸將們都忘記了盧植也是一個接近六十的老者了。
而且因為這兩年沙場消磨更是極大的耗費著他的精力,讓他更顯得蒼老。
盧植所在的這處臥室已經被僕隸們收拾好了,原先的傢俱都被替換成盧植平日用的,紫檀的床榻、銀製的輿器、溺器、羊絨軟榻,甚至室內還點燃了沉香,好幫助盧植睡眠。
盧植就這樣坐在馬紮上,閉目沉思。
舞姬換完戎裝後,就幫盧植脫掉了潮溼的靴子,然後換上乾淨寬大計程車子服。
一會,鎮北諸將還要來參見盧植,他還不能休息。
過了一段時間,門外候著的當值帳下吏進來小聲說諸將們已經在正廳候著了。盧植嗯了一聲,然後兩個舞姬就走過來攙著他往正廳去了。
此時的正廳,死一般的寂靜,盧植從屏風後轉出時,就看到麾下諸將涇渭分明的分成兩列。
一派大部分都穿著士子服,乾淨整潔,腳上踏著木屐,一副世家子弟的面貌。另一派則是穿什麼樣的都有,有穿胡服的,有著甲衣的,但皆渾身溼濘濘的,將地上的木板都積出一片片水漬。
盧植坐在上首的馬紮上,看了下兩邊,率先道:
“怎麼看著一個個喪家之犬的樣子。”
公孫瓚第一個出列,他剛剛就屬於那一派不整潔的,他道:
“盧帥,剛剛咱們休整,就清點了各部的輜重和人員。情況並不好,輜重丟了一半,士卒逃亡也極多,所以大夥心氣都不太高。”
盧植冷著個臉,讓各部都彙報一下各自的情況。
總體來說,當時鎮北軍大概是三萬本兵加上中山的豪強部曲大概五六千人南下的,後面定亭救援戰中,大概丟了五千多人,所以按道理現在應該還是有三萬人上下的。
但盧植聽到各部匯總的兵力,卻整整少了五千人。換句話說,這一路逃兵就逃了四五千人。
這對士氣的傷害是極大的,也可見定亭一戰和後面的北上的安排,並不是所有吏士都能理解的。
很多人見到的就是漢軍南下了,又敗了,又跑了。所以心裡沒了著落,就跑了。
盧植嘆了口氣,並沒有試圖解決這個問題,只是對軍吏們說了這樣一句話:
“等雨停了,咱們就到中人亭,那裡有我佈置的兩萬兵馬和輜重,到那裡休整。”
眾將互相看了看,只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