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見美病了幾天不見好,張垚垚覺得不能再等了,得把老太太送醫院去。醫院早已經滿床,張垚垚用自己的關係好不容易給她擠出來了一個。沒曾想常見美卻死活不願意去,扒著床頭不願意走。
看著可憐巴巴的老姐姐,老常想起來當年的母親,那次也是她死活不願意去醫院,一家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抬到醫院,沒想到老太太大鬧醫院,非說醫生就是來害她的,用自己的柺棍追著醫生打,弄得沒人願意給她看病;而且最要命的是,從醫院回來以後,老太太的被害妄想就嚴重了,每天都說有人要害她,偷了她的東西,大晚上十一點她拄著柺杖往外跑要去追小偷,老常沒有辦法,就只能在後面跟著,一宿一宿熬得自己成了一張皮。
有了這前車之鑑,老常跟張垚垚商量,如果不是非送醫院不可,他來照顧姐姐沒什麼問題。畢竟他打過了疫苗,而且也一直沒有被傳染的跡象,張垚垚非常感動老舅的犧牲精神,思考了一下,叮囑他注意幾個地方,如果這兩天不見好轉,還是得去。老常點點頭,他又給劉建紅打了電話,說自己還不能走,離開庭還有段時間呢,也許姐姐就好轉了呢,他一定會在當天到的。
劉建紅內心還是希望身邊有人的,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到庭打官司,劉建方把她列為了第一被告,自己是第二被告,起訴用的劉宇鑫的名義,根本沒有老常什麼事兒,這樣老常連舉證的機會都沒有,可謂機關算盡。她自己想來想去怎麼都沒底,腦子快冒煙了,家裡常淼淼根本不管這個事兒,就會帶著狗蛋玩,沒人聽她的,唉,真是……
老常給常見美煮了粥,看著她吃完,又擦了臉,等他洗碗回來,常見美已經睡著了,鼻孔裡插著氧氣管,臉比生病之前瘦了一圈,老常有些擔心熱度,對著她輕輕叫了一聲:姐……,常見美迷迷糊糊聽到了有人呼喚她,嘴唇蠕動,眼睛微微一張,嗯嗯回應了一聲,這樣子,像極了當年的母親,其實常見美的長相更像父親一些,但是人一旦生病衰老就會脫相,血緣也決定了一半的骨相,尤其是姐姐的刻薄,額,簡直跟母親一模一樣。他靠近的時候,聞到了常見美嘴裡的朽味,這就是人急速衰老的結果,俗稱的老人味,前幾天,姐姐還嘲笑他的嘴裡有味兒,讓他好好刷刷牙,漱漱口,現在那股子下水道一樣的味道,正從愛乾淨的常見美嘴裡散發出來,雖然老常也戴著口罩,但是那似有若無的氣味根本隔絕不掉。他在心底嘆了口氣,悄悄退出了房間。
晚上,劉建紅一個人坐在桌子前寫寫畫畫的,她字寫的不錯,早年是下過功夫的,常淼淼記得,那時候劉建紅還會跳舞釣魚喝酒,出行戴太陽鏡穿裹身裙燙髮,她穿個白色高跟鞋有一米七,哪像現在已經抽得快跟自己一樣矮了。穿著自己高中時候的舊運動服,真難為她留著這些破爛這麼多年,如果說舊物都是回憶載體的話,那填滿劉建紅的心估計得需要兩百平的房間。她有些同情得看了母親一眼,這麼多年活在過去,跟劉建方的精明完全背道而馳,他們到底是不是親姐弟啊。
她剛要出門,背後卻被劉建紅叫住:慢著,看看我寫的怎麼樣?
常淼淼接過母親遞來的一張草稿紙,讀了沒兩行,就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