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吃完飯，天氣不好，霧霾嚴重，都不想出門。難得老常今天清醒，沒有吃完就跑去小床上睡覺。常見美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邊看一邊與他閒聊。
她看著窗外的昏暗天色，想起了某一天，那時候張茂良還活著，這樣的霧霾天他也要去釣魚，而且是四點啟程，直奔某雲水庫，常見美非常不喜歡這種無益身心的愛好，張茂良在門口提鞋，她不無諷刺得在身後笑道：“人家是玩物喪志，你這是玩物喪命！”
沒想到真的一語成讖。
沒幾天，張茂良就在釣魚途中不省人事，被同行的夥伴送回了家，那時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只是簡單休息了一下，直呼自己那價值不菲的魚鉤魚漂沒有給撈回來。
“你知道什麼是霧霾麼？”
常見美說道，“我坐老張的車，看見他開啟雨刷器噴玻璃水。前天剛洗的車啊，幾圈劃拉下來，黑色就順著玻璃邊緣往下淌。你知道麼，那黑的就是霾。啥叫pm2.5，就是直徑為2.5微米的顆粒物，一根頭髮絲直徑的二十分之一，一旦到達肺泡，就留下來不走了。如果肺泡內pm2.5越聚越多，肺泡將會被填滿，死亡，然後纖維化。你說可怕不可怕……”
常見美表達著對於環境的憂慮，但是這環境誰也跑不了不是麼，帝都就算能見度再低，地鐵也是滿的，晚上十一點還是要拉著大批剛下班的人群回家。說到回家，什麼是家？常見利突然覺得生命就是一個荒謬的過程。
“一個人大約有6億個肺泡，肺泡死亡得越多，肺部纖維化的速度就會越快，肺泡的數量也就越來越少，人的呼吸功能也將越來越弱，老張就是肺癌，小細胞肺癌，根本沒得治，”常見美說起自己已經逝去的丈夫，還是不免得一陣悲傷，怎麼就這麼快走了呢……常見美這麼想，但是嘴上邊抱怨得卻是：“退休了也不安生，就作，就這麼把自己作沒了……”
“姐夫是好男人啊……”老常感慨道。
“好有什麼用，你看那辦完事，一屋子的兄弟，之前都叫大嫂的，還有幾個會過來會聯絡，最多也就是那個小順子”，她嘴上這麼恨，心底卻說不出的遺憾和難過。
老常知道就是那個侄子，喜歡跟著張茂良一起玩，過來拿走了所有好魚竿的那個小孩，只有他，過年會來看看常見美，其他的，隨著老張的入土，似乎就消失了一般。
這是常態，沒什麼稀奇的，社會在發展，而家族親緣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淡漠，是哪裡出了問題呢，他來住了幾個月，就沒見過張垚垚現身幾回，每次都是忙忙忙忙，東西倒是不斷得送，李志飛也往這裡送，大包小裹的，即便是兩人關係不好，李志飛對於丈母孃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小李挺不錯的”。老常感慨道。
“你知道為什麼麼？常見美面孔上浮現一抹神秘的微笑，她隨即道，因為他爸媽不吃牛羊肉的，信佛，這不吃那不吃的，他們發的太多，送的也太多，我什麼都吃，所以給我不浪費……”
常見利看著那些精緻的禮盒，想到這些是自己不捨得買的，人家卻是不稀罕得拿來送人情，送不出去也就直接壞掉了，呵呵，這差距，他忍不住得苦笑了一下。
“你這段時間給劉建紅打電話沒？”
“沒有”，老常搖搖頭。
“為什麼不打？”常見美很詫異，“這個要經常打的。”
“不是，姐，劉建紅那個電話，從來就是打不通的”，老常苦笑道，“不是沒人接，就是停機，手機就是個擺設，她只會接到她弟弟的電話……”
“不是跟劉建方鬧崩了麼……”
“是不來往了”，老常點點頭，心想總算不來往了，
“那以後打算怎麼辦？”常見美也有一顆八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