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慕白安葬嫣紅之後,取了她的牌位,供奉在曲家靈堂。

是日,城中百姓皆出,洗盡鉛華呈素姿,無不泣下。四月的天,飛天鋪地的白色冥紙,如盛世大雪,來不及融化已經灰燼,如憔悴紅顏,來不及盛開已經枯萎。將軍手捧靈牌,臉上平淡,世間種種悲慟,不驚波瀾。是說,哀莫大於心死。

司空長卿在賜死嫣紅後才知這段情,悔之晚矣。因曲慕白好酒,便拎了兩壇上好的佳釀親登大將軍府。

曲慕白問:“如果主公早先知道,嫣紅就可以不死?”

司空長卿沉默許久,回道:“依然要死。”

曲慕白道:“既然主公認為做了對的決定,何必耿耿於懷?臣忠於主公,尚能分清大痛小痛。嫣紅之死,可免金陵政局動盪,換得百姓安康,便痛臣一人之心足矣。”

司空長卿佇立在薄寒冷風中紅了眼睛,他之公心何嘗不存了私心?曲慕白焉能不知,卻不直說,君臣二人徹夜長談,宿醉靈堂之上。翌日,曲慕白離開金陵,出發前往皇都。司空長卿相送百里,一時傳為佳話。

白雲悠悠,千載不變,世間只留下忠誠的佳話,那愛情,終在千秋萬代之後,被歷史塵封在厚重的色彩中。

我大病一場,臥床半月,司空長卿每每來看,我冷顏以對,恨他心狠手辣,更恨他多情成痴。嫣紅死後,那兩封謀算金陵萬盛之地的詭計書信,觸目心驚,他卻絕口不提,愛我愈發深刻,吃穿住行事事俱到,噓寒問暖聲聲例行。就算鋼鐵也該繞指成柔了,我卻覺得心寒乃至可怕。這樣的事他都能忍下,他究竟還對多少事瞭如指掌,卻視若無睹?我對他的戒心更深幾分。

臥病期間,奼紫來看過我幾次,怒斥嫣紅狼心狗肺賣主求榮,又關懷勸導我別為她太過傷心,得不償失。最後旁擊側敲探尋嫣紅死前可曾對我說過什麼,原來這才是她真正擔憂的事情。

我恨恨道:“若非太君將我禁足,我又怎麼會讓那無恥的賤婢死得那麼容易!”

奼紫暗暗舒氣,復而安慰我。我含淚握著她的手,哭道:“奼紫,還是你對我好,這金陵只剩下我們兩人是楚家來的,只有我們能相依為命了。”奼紫哽咽:“夫人,奼紫永遠不會離開你……”

我看著她那張因養尊處優而出落得愈發嬌豔金貴的美麗臉龐,心底不住冷笑,誰知眼前真摯的面孔後,藏著的是骯髒的險惡用心?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司空落死的時候,奼紫把房中所有的丫鬟支開,三娘來得如此迅速而湊巧,害得在劫冒死為我擔罪受苦。曾經不懂的事情,現在全都想明白了。

昔日的主僕,今日共侍一夫的姐妹,抱在一起痛哭。

誰曾看見,兩人眼淚滑落的嘴角,都揚起淡不可聞的弧度?

果然是同樣世界的人,喜歡做戲。只是,誰演得更精,演得更狠?

下起了雨,一絲絲,一條條,斜線交錯,被狂亂的風吹亂了姿態。

司空長卿來到天籟苑,我正駐守視窗觀雨,他的手臂穿過腰肢將我摟住,埋首在我的髮絲間,我抽身而出,冷冷看著他,他閉目遮住眼中哀痛,幽幽道:“要怎樣,你才能快樂,才能全心全意地愛我?”

我問:“長卿,你真的愛我嗎?”

“是的。”毫不猶豫的回答。

“有多愛?”

他沉默回答不出,這樣的問題太虛無縹緲了,就算豁出生命也要去愛的人,是有多愛?

我微微一笑,他露出錯愕的表情,抱著我如獲至寶,欣喜若狂:“你終於笑了。”

我說:“長卿,讓我看看你有多愛我吧。”

他身子僵硬:“悅容,你想做什麼?”

笑容如花:“很快就會知道了。”

四月末,北營三千兵士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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