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致卻又破碎不堪的愛意,彷彿要透過這樣鮮血淋漓、近乎自虐的方式,讓書生知曉她那深入骨髓的眷戀與不捨,讓這世間所有妄圖拆散他們的力量都看到她的決絕,哪怕是與整個世界為敵,哪怕是違背生死的界限,她也絕不放手。
過了許久,杜煙兒才緩緩抬起頭,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流下,滴落在書生的臉頰上,那臉上的神情複雜至極,有痛苦,那是被摯愛離去折磨得千瘡百孔的痛苦,深入靈魂,每一絲神經都被這痛苦狠狠拉扯著;有瘋狂,雙眼瞪得極大,佈滿血絲,裡面燃燒著的是一種失去理智、不顧一切的瘋狂火焰,好似要把周圍的一切都焚燒成灰燼;有絕望,那是對無法改變的現實、對永遠失去書生的絕望,如同無盡的黑暗將她整個人籠罩,再也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曙光;還有那一絲令人心疼的眷戀,即便在這般瘋狂與絕望之中,仍能從她的眼神深處捕捉到那對書生至死不渝、刻骨銘心的眷戀,就像在狂風暴雨中飄搖的最後一絲燭火,雖然微弱,卻頑強地燃燒著,不肯熄滅。
接著,她伸出手,從梳妝檯上拿起一把剪刀,那剪刀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可她卻視若無睹,毫不猶豫地剪下自己的一縷頭髮,又剪下書生的一縷頭髮,然後用那根紅繩,將兩人的頭髮緊緊繫在一起。
她的動作極快,像是生怕有什麼東西會來阻止她完成這最後的儀式,繫好之後,她還用力地扯了扯,確認頭髮不會散開,那模樣彷彿只要這頭髮緊緊相連,他們的靈魂就能跨越生死的鴻溝,永遠地交織在一起,再不分離。
做完這一切,她像是完成了一件此生最重要的使命,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抹癲狂又悽楚的笑意,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嘴角咧開,露出森然的牙齒,沾著的鮮血讓她看起來如同從地獄爬出的厲鬼,大笑著開口說道:“我們現在終於是結髮夫妻了,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那個什麼書香門第的張小姐,永遠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你永遠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她的笑聲在寂靜的房間裡迴盪著,一聲高過一聲,透著無盡的悲涼與悽愴,那聲音彷彿要衝破這房間的束縛,直衝向那冷漠的蒼穹,讓天地都為之震顫,讓人聽了不禁心生寒意,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彷彿被一隻冰冷的手輕輕撫過脊樑。
笑完之後,杜煙兒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緩緩地、緊緊地抱住書生的腰,將臉輕輕地貼在書生那沒有絲毫起伏的胸口,閉上雙眼,淚水從緊閉的眼角不斷滲出,打溼了書生胸前的喜袍。她就那樣靜靜地抱著,身體還時不時地抽搐一下,彷彿只要這樣相擁,他們便能跨越生死,永遠相守在一起了,哪怕這只是她在這瘋狂世界裡編造出的最後一絲幻想,她也願意沉溺其中,永不醒來,哪怕是與這殘酷的命運一同墜入無盡的深淵,她也心甘情願,因為在她的世界裡,書生早已是她的全部,是她活著的唯一意義,哪怕這份愛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哪怕這份瘋狂讓旁人望而生畏,可那又如何,她只願守著這份執念,直到地老天荒。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夜色愈發濃稠,彷彿也不忍再窺探這屋內令人心碎又膽寒的一幕,而杜煙兒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像是一座被痛苦和絕望凝固的雕像,在這寂靜無聲的夜裡,獨自演繹著這場跨越生死的愛戀悲歌,等待著那永遠也等不來的回應,卻又固執地不肯放手,讓這悲傷的故事在這黑暗中無盡地延續著,或許,直到她的生命之火徹底熄滅,這場由愛而起、因愛而瘋的執念,才會隨著她一同被埋葬在這冰冷的世界之下,成為一段被歲月塵封、卻又飽含血淚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