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星落,霧滾雲湧。
翌日,竹月深又是百年如一日清明的天。
小窗支起,遠遠可見西廬範圍內掛滿了五彩斑斕的燈籠,那些都是昨晚雲渡與西廬眾人共同完成的戰果。
西廬的人基本來自市井,煙火味較比其他三隅要濃重,每逢節日,他們都有用不完的精力策劃、佈置。
而餘下三隅,每日曼舞輕歌的北埗又比每日潛心研製藥、毒的東嵎,以及連吃飯都是由人送至屋外,無特殊情況基本不會給人看見此地有活人的南窨要合群得多。
因公子規定四隅各處不得隨意串門,所以北埗雖然也掛花燈祈迎公子回宮,但都是她們的執令使出面交涉,從西廬拿做好的燈去佈置。
雲渡起的不早,昏昏糊糊洗漱完,摸著咕嚕嚕叫喚的肚子出門覓食時日正中天。
環視一圈幽雅熟悉的美景,深深呼吸著格外清新的空氣,神思清楚了才想起自己怎麼一大早的就頭昏腦漲,餓蟲撓肝。
——昨夜忙完上榻,一睡下腦子、身體就開始不安分——上半夜想與公子一切相關,輾轉難眠;後半夜思考蘇狂生的行事、咒罵蘇狂徒的下流,捶枕踢被。
渾渾噩噩不知何時才睡著的,醒來腰痠背痛。
雲渡穿著一襲雪白曳地長裙,外攏一件霧青色的,裾邊、袖邊、肩上用金銀絲繡了蝶戲花紋樣的大衫。
衣裙款式遠看素雅,仔細瞧來卻是少見的奢麗。
在物質匱乏的竹月深,除卻北埗因任務需要所穿戴的那些精奢華服,便只有侍奉公子左右的雲侍使可以擁有如此美衣。
她一應的生活用物都是公子贈予,從頭到腳,從內到外。
說起這個,雲渡每次都覺得活著是真沒意思,原因有幾點:
——在殮星谷墓室中的寒碧臺上醒來,頭頂幾大顆懸珠與晶珠串連而成的星辰的光亮投照下來,展示的是她的只用薄薄一片雪紗遮蓋的身體。
雪紗之下,她是赤溜溜的。
透過雪紗,看見的她幾乎也是赤溜溜。
平日照料她的是殮星谷的女醫,這也無妨。
可是……
竟然……
當她問起自己是人是鬼,為何會在那種地方,女醫道:“有人託家師救治了你,你是人,不是鬼。”
指著“滿天星辰”,她解釋:“看見上頭這些亮晶晶的珠子了嘛,都是要救你的那人為你擺弄的。他說什麼……怕你醒來看不見亮,害怕。每回來看你時,就掛一些上去,就成你看見的這樣了。”
“他……經……常……來……看我?!”雲渡看著自己赤條條的身子,惶惑地看著女醫,用僵硬到幾乎無法駕馭字詞的舌頭艱難地吐了幾個字。
女醫算了算,道:“來過十幾次吧。”抱了摞衣裳給她,又道,“這些也是他給你準備的。”
雲渡看著那摞自上往下,分別是心衣、褻褲、裡襯、長襦、外衫的細緻周到的衣物,驚問:“他……是……男……是……”
“男的。”高冷的女醫沒耐心聽結巴說話,後又嗤鼻含恨補充,“一個不知好歹十分討厭的非常兇的男人!”
雲渡聞言渾身一抖,連著抖動的還有胸前幾兩。
她居然以此般形容在一個不知名頭的男人眼裡出現了十幾回?!
後來又知是在兩年時間裡,還是於身體發育階段,每個階段都呈現不同體貌的情況下被人看了。
那是她第一次窘迫到想從這個世上消失。
後來見到女醫口中那個討厭又兇惡的男人其實是個病嬌嬌的公子,言行舉止也都溫溫柔柔的,待人還總表現幾分疏離,感覺被人冒犯了尊嚴的戒防心慢慢才消散了。
畢竟那樣一個看起來就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