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硯雙目沉沉,視線安靜凝在她眼底。
這些日子,他聽過不少人對他的罵言,“災星”“禍患”“邪物”“為什麼不早些去死”。
只有施黛告訴他,他揹負的並非罪孽,而是拯救。
她為何會這樣想?
連江白硯自己都覺得配不上。
“你別抱負擔。”
施黛坦然說:“那隻邪祟從玄牝之門裡偷偷溜出來一部分,肯定要找人寄生,不是你,也有別人。”
她道:“你想想,如果它選定的宿主懦弱怕事,三下五除二被它佔據身體,大昭早沒了。”
時近傍晚,春風悠悠,晦暗霞光在她眉梢流動,像幅不真實的畫。
施黛篤定說:“所以,你能堅持這麼久,真的很好。”
江白硯的眼瞬也不瞬,直勾勾凝視她。
施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微揚下巴,勾出一個清凌凌的笑:“我也是大昭人嘛。僅代表我自己,謝謝你壓制惡祟這麼久,讓我到現在還活蹦亂跳。”
話音未落,江白硯用力抱住她。
桂花香與淡淡皂香悄然相融,皆是熟悉的味道,彷彿把兩人共度的時日抽絲剝繭,縷縷印刻在心上。
胸腔騰起的情愫強烈又複雜,宛如闇火燒灼著心臟,快將它融化。
江白硯抱得太緊,仿似要把自己揉進她身體裡頭,血肉交融。
施黛由著他,伸手回抱。
她一向善於換位思考,認真想過,如果她處在江白硯的位置,八成快要崩潰。
被整個大昭厭棄拋卻,千千萬萬人盼他死去,江白硯一定生過自暴自棄的念頭,覺得不如死掉吧?
“所以,”施黛蹭蹭他下巴,“你身體怎麼樣了?邪氣有動靜嗎?”
江白硯輕聲應:“邪氣如常,暫無大恙。”
施黛不放心:“有異常的話,記得告訴我。”
心魔境由邪祟主導,她不覺得這地方會純然無害。
邪祟能讓那三個鎮厄司的年輕人找到暗道、與江白硯發生正面衝突,當然也有其它辦法,催生江白硯的惡念。
施黛瞳色微沉。
接下來,它打算做什麼?
她正暗暗思忖,沒來由地,聽見身後傳來啪嗒一響。
宅邸裡除了她和江白硯,只剩三個被五花大綁的倒黴蛋,不應有雜音才對。
施黛警覺回頭,聽江白硯道:“無事。是我遣去城中的妖。”
施黛不解:“去長安城裡做什麼?”
江白硯把她鬆開,走向門邊。
木門虛掩,門外的妖物已不見蹤影,地上躺著個碩大的食盒,以及幾件被摺疊好的嶄新布料。
“咦?”
施黛探頭:“吃的?”
還有……裙子?
江白硯道:“是食材,和你的衣物。”
施黛來時受了傷,襦裙雖被清洗乾淨,免不了留有數條劃痕。
江白硯不願讓她穿破損的舊衣裳,或是拿他不合身的衣袍將就。
他掀開食盒,裡面被鼓鼓囊囊裝盛的,赫然是種類不一的新鮮蔬果。
施黛倏然笑開:“好多。”
江白硯如今是眾矢之的,不宜在外露面,把外出購置的任務交給小妖,是最妥當的法子。
至於施黛,江白硯自不放心讓她獨自離開。
想起那一溜煙沒影的小妖怪,施黛半開玩笑:“你怎麼讓妖幫忙的?不會是拿劍說服吧?”
江白硯沒否認:“還給過些許銀錢。”
很符合這人的作風。
之前廚房裡只有白麵,江白硯難為無米之炊,當下多出食盒裡的這些,施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