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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歲,濃眉大眼,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老舊長袍,正站在高處的階梯上俯視她和江白硯,面帶不屑。
想起來了。
為了防止露餡,施黛曾詳細詢問過鄭家人,在信徒裡與誰相識、彼此間關係如何。
身前的青年是大安坊有名的地痞流氓,住在鄭家隔壁,時常對鄭二郎出言嘲諷,每每碰面,都要威嚇幾句。
鄭二郎生性懦弱,沒一次敢還嘴。
江白硯垂眸不語,輕撫袖間的黑金短匕。
撫摸刀鞘和劍柄,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就像揮劍斬斷某人頭顱一樣,能借此排解百無聊賴的情緒。
他對旁人的譏諷習以為常,此刻並不惱怒,只覺無趣——
也許還摻雜有一絲不悅。
與施黛的嗓音相比,這青年的腔調沙啞難聽,驟然響起將她打斷,惹人生厭。
拂過刀柄,江白硯指腹的力道漸漸大了分毫。
這種時候,理應剋制殺意。
他無意理會陌生人的找茬,聽青年又罵了幾聲,正欲轉身離開,視野中陡然覆上一抹翠色。
“我尋思著是誰不長眼,原來是不學無術、整天靠爹孃過日子的敗家子。”
施黛學著青年的語氣,揚起下巴:“怎麼,還沒被爹孃趕出家門呢?”
江白硯抬眼看她,只見到微微晃動的後腦勺,和一截纖細白皙的脖頸。
他眼底生出困惑。
“你……”
青年被她噎得啞口無言,認出她是病秧子的姐姐,擼起袖子靠近。
“想動手?”
施黛哼笑一聲,並不怕他:“這裡是蓮仙娘娘的神宮,你在這地方鬧事,是要遭神罰的。”
又一句,不僅讓對方無法反駁,連動作都停滯在原地。
這群人將蓮仙視為神靈,看一眼都覺得戰戰兢兢,怎敢背上“在神宮鬧事”的罪名。
青年臉色變換不定,咬牙切齒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們等著。”
青年加快腳步忿忿離去,施黛朝他隔空揮了下拳頭。
一回頭,聽見江白硯一聲輕笑:“這是做什麼?”
“護著你啊。”
施黛答得不假思索:“我是姐姐嘛。”
鄭家姐弟關係不差,她幫弟弟解圍,不算崩人設。
江白硯一看就是溫溫和和、不與人起衝突的性子,她要是沉默著當啞巴,青年指不定還要怎麼折騰。
不如三言兩語把人趕走,既能清淨,又不必讓江白硯聽見汙耳朵的羞辱。
輕撫刀柄的動作頓住,江白硯眨了眨眼。
護著他。
這三個字,於他極為陌生。
兒時被邪修囚禁,無人願意護他,後來他劍術精進,再不需旁人相護。
方才施黛站在他跟前,分明是具脆弱得能一劍斬斷的身體,卻氣勢洶洶,像只盛氣凌人的——
江白硯偏頭想了想。
大概是貓。
而且是對真正的危險渾然不覺,張牙舞爪、上躥下跳晃動爪子的那種。
施黛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一路沿著長階往下,走到盡頭,豁然開朗。
視線所及,是一間寬敞明亮的廳堂,四下聚有三三兩兩等候的百姓,堂內燈火通明,處處擺滿綻開的蓮花燈盞。
八名身穿白衣的童男童女立於兩側,清一色膚白如玉、朱唇皓齒,像極侍奉於神靈身側的靈童。
施黛卻感受到無比濃郁的妖氣。
這些“靈童”,恐怕全是妖物所化。
“新客來。”
一名小童緩步行來,遞出手中的圓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