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想起君來客棧裡,秦簫渾身血汙、死在她懷中的情形。
她執拗地想要救他,卻始終無能為力。
死亡是個讓人不敢觸碰的詞語。
剎那的迷惘後,虞知畫點頭:“嗯。活得更久。”
生出不應有的私心後,一切朝著不可挽回的方向前行。
得知心因法,殺人取其心肺,眼看衛霄體內的靈氣與邪氣日日充盈。
虞知畫在清醒中步步沉落。
心因法練成的那日,衛霄為了慶祝,帶她登上房簷飲酒。
並非記憶裡的桃花釀,而是更貴的陳年女兒紅,入口醇香。
與秦簫不同,衛霄生於商賈之家,習慣錦衣玉食,有幾分少爺脾氣。
“多謝知畫。”
衛霄喝得醉醺醺,哈哈大笑:“你說,今後我能不能成為全長安,不,全大昭最厲害的劍客?”
虞知畫沒接話。
衛霄心情大好,自顧自繼續說:“等我們成親,你就是衛府女主人。你的恩情我牢記在心,一定好好待你。”
冬夜冷風寒峭,他很快沒了興致,說得口乾舌燥,攏緊衣襟:“太冷了。我們下去?”
虞知畫雙手環膝而坐,輕聲應答:“你去歇息吧。我想在簷上待一會兒。”
衛霄點頭回了聲好,身形一躍,消失在夜色深處。
虞知畫無言靜坐,被夜風吹得清醒,許久,拿出懷裡的姻緣箋。
曾在秦簫身上的另一半,早被邪祟撕裂了。
轉世輪迴的事沒必要隱瞞,她對衛霄坦誠相告,坦言二人有前世的姻緣,給他看過這枚紙箋。
當日的衛霄聽罷,先是一愣,繼而喜上眉梢:“所以,我們是兩輩子的緣分?”
兩輩子。
擁有如出一轍的魂魄,連笑起來看人的角度都剛剛好,秦簫和衛霄無疑是同一個人。
……是同一個吧?
目光落在那行泛黃的箋文,虞知畫記起秦簫臨死的時候。
他最後的遺言,是一遍遍叮囑她,莫要忘記某天夜裡兩人說過的話。
虞知畫清楚他的意思。
那是許多年前的明月夜,答應秦簫的求親後,她與抱著劍的年輕人坐在房簷。
江南的氣候比長安溼潤溫暖,涼風拂面,帶來柳樹和桃花的味道,清新怡人。
秦簫得到肯定的答覆,上翹的嘴角歡歡喜喜沒落下。
和她天南地北閒聊了很久,直到子時過去,他才睏倦地打個哈欠:“很晚了,你要下去嗎?”
心緒繁雜,虞知畫搖頭:“你去歇息吧。我想在簷上待一會兒。”
“這怎麼行?”
秦簫單手撐起一邊臉頰,扭頭笑吟吟注視她:“上邊冷,我陪你。”
他醉意尚淺,緘默須臾,忽然說:“知畫,我知道畫中仙長生不老。我會努力修道,活得更久,一直陪著你。”
長街靜謐,月光落在他眼底,疏朗如雪。
秦簫收斂笑意,目色認真堅定:“但是——我是說,但是。”
他道:“世上有太多意料不到的事。倘若某天我遭遇不測,你不要惦記我,儘管朝前看。”
說到這兒,他揚起嘴角,是溫柔縱容的笑,如初見時那樣,眼底盛滿她的倒影:
“說好了,要看山看水看月亮,沒有我也是。”
月明星稀的夜,一陣微風自簷角掠過,拂動江南碧綠的垂柳,撩起長安殷紅的梅。
四十年前,虞知畫凝睇他雙眼,很輕地應聲:“好。”
四十年後,茫然環顧身旁夜色空空,她不知怎地,倏然落下淚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用邪術害人,很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