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身前,垂下脖頸,下巴便靠在她肩頭,
頭腦僅有微醺,江白硯清醒得很。
施黛不久前問他,在鳳凰河邊為何不高興。
當時的感受,與現在如出一轍。
小院裡掛著幾盞燈籠,燭火如紗,色調柔暖。
施黛與閻清歡交談時,唇紅齒白的少女笑若含桃,文質彬彬的少年風雅清舉,無比合襯。
合襯到刺眼。
從各個方面來看,閻清歡與施黛都極為合拍。
家世顯赫,養尊處優,真正的“心性澄明”,白紙一張。
倘若是閻清歡,定能同她談及聽曲看戲品茶的趣事。
而非如江白硯,迄今以來的後半生被複仇填滿,至於前半生——
滅門,流浪,疼痛,屈辱,鮮血。
施黛不可能想聽。
很奇怪。
當江白硯思忖到這裡,竟從胸腔裡漫開刺痛。
與胸前和手臂的外傷不同,那道痛意源自更深處的角落。
似是心口被細線綁縛拉拽,再由尖刃反覆翻攪,悸痛摧枯拉朽,澀然得令他難以喘息。
這種情緒壓抑至極,像是難過。
江白硯不知如何疏解,下意識想貼求她更多。
若是被施黛碰一碰,許會好些。
他用了個拙劣又可笑的手段。
施敬承給他們贈送過一張蘊藉靈氣的符籙,只需將它震碎,靈氣外溢,可令他渾身滾燙、雙頰生暈。
他原本只打算被施黛按住手臂,不成想,她力道太小,沒將他立刻扶穩。
心跳又加速起來。
下巴蹭在施黛肩頭,江白硯閉了閉眼。
胸前的傷口被她擦過,連痛意也變得溫柔。
可不可以……再得到更多?
慾壑難填,他心知自己步步沉淪,不願抽身。
陡然貼上江白硯胸口,施黛有一瞬間的懵。
不知道手往哪兒擱才好,她抬起胳膊,又無所適從地放下。
江白硯的呼吸順著肩頭,微風一樣淌進頸窩。
他的髮絲也蹭在她側頸,隨每次的呼吸上下拂動。
吐息是裹挾熱意的火,髮絲是輕軟的羽毛,時急時緩,時輕時重。
好癢。
施黛身體不由輕顫。
“你,”被江白硯整個身子靠上,施黛指尖扣在他肩頭,“我扶你坐下。”
不敢推開,唯恐稍一用力,人就倒了。
江白硯卻道:“我不想喝醒酒湯。”
語氣沉緩,尾音透著股微啞的軟。
在耳根一燎,盪開酥麻的熱。
施黛覺得自己大概耳朵紅了,強裝鎮定:“為什麼?”
喝下解酒湯,便不再有理由靠近她。
江白硯靜默許久,悶聲道:“難喝。”
記憶裡的江白硯不怕疼不怕苦,連鎮厄司的地獄中藥都能一口乾。
沒聽他說過這樣的話,施黛覺得可愛,抿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