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襯出曜石般的凜冽。
被鐵鏈束縛的感受,他再熟悉不過。
七歲到十五歲,長達數年的時間裡,江白硯手腳皆有沉重鐐銬,被囚錮太久,留下道道印痕。
施黛歪頭觀察他的神色,見他下了床榻走出房門,再回來,手裡多出把鑰匙。
她沒忍住,很輕地笑出聲。
江白硯靠近時,攜來一股清冽冷氣,修長手指略微蜷起,用鑰匙開啟鐵鎖。
咔噠一響,鐵鏈應聲而落。
被縛了約莫兩個時辰,施黛手腕出現一圈明顯的紅痕。江白硯握起那處,摩挲而過。
用了邪術為施黛承受疼痛,他腕上隱有滯澀之感。
“抱歉,鐵鏈不好。”
江白硯輕聲:“換別的。”
施黛也不惱,耐著性子問:“你想換成什麼?”
枷鎖太緊太重,絲綢又能被隨意掙脫。
他雙目沉沉,輕撫施黛面板上的紅,似要將其揉開。
靜默片刻,江白硯只垂下頭去,在她手腕落下近乎虔誠的一吻:“還難受麼?”
這個動作蜻蜓點水,心覺不夠,他的薄唇緩慢遊移,於紅痕間逡巡。
全無不久前的瘋勁與狠勁,連吐息也是柔軟,滲進施黛體膚之中。
讓人根本沒辦法招架。
施黛一顆心像被浸在溫水裡頭,幾近消融,輕輕發顫。
或許正如江白硯所說,他慣於殺伐,心中藏有無數病態的念頭,但每一次,他都竭力把它們壓下。
江白硯不曾,也永不會傷害她。
就算被心魔境裡的“施黛”羞辱拋棄,他沒動她分毫,只把自己劃得鮮血淋漓。
在殺戮與酷刑里長大的人,小心翼翼捧給她的,從來都是僅有的溫柔本能。
施黛怔然看他很久,直至燭火簸盪,發出細微聲響。
江白硯抬眼,清潭般的瞳底映出瑩亮金波,復而垂首,在施黛手背又啄了啄。
好癢。
指尖一顫,施黛彎起眼,抬手揉過他殷紅的唇,再到唇下那顆小小的痣。
燭光落在她翹起的碎髮間,朦朧柔軟。
“這樣的鎖,比鐵鏈有用多了。”
施黛說:“我不會走,是心甘情願的。”
這間暗室與世隔絕,不見日月星光。
置身其中,施黛分不清時辰,又在江白硯懷裡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被她捂熱後,江白硯的身體舒適柔暖,堪稱滿分人形抱枕,等施黛醒來,四周與入睡前沒有變化。
燭影靜謐,江白硯躺在她身邊,正看著她的臉。
“你,”施黛眯眼,端詳他面色,“到底有沒有睡覺?”
為什麼每次她睜眼,江白硯總醒著?
江白硯笑:“睡了。”
施黛緊盯他:“真的?”
“嗯。”
江白硯移開話題:“餓了嗎?”
他越是從容自若,施黛越品出心虛,眼風掃過江白硯眸下淺淺的青黑。
“不餓。”
施黛說:“我想再睡一會兒。”
江白硯頷首應下,卻見她始終不閉眼,雙目黑白分明,直勾勾瞧著他。
——施黛早就睡夠,說出這句話,是為了確保他入眠。
手臂收攏,把她抱得更緊,憂心她逃開一般,江白硯埋首入施黛頸窩。
他的確多日未嘗安穩入睡,用鐵鏈綁住施黛後尚且不踏實,如今取下鎖鏈,愈生不安。
睡夢是深不見底的淵,一旦沉入其間,無知無覺。
也許待他一覺睡醒,身旁空空如也,施黛不知所蹤。
“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