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尖似被火點一灼,腦子清醒大半,施黛一溜煙下床:“我去梳頭髮。”
妝奩在數步開外,她走前沒忘帶上阿狸,把白狐狸一把攬入懷中。
立在妝奩前,施黛隨手梳理亂蓬蓬的長髮,隔著一段距離,聽見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聲響。
很輕,當沒人開口說話,格外明顯。
吵得她動作呆呆,呼吸微亂。
阿狸眼珠發直。
片刻後,屋內響起江白硯的聲音:“施小姐。”
見她一動不動,他笑了下:“好了。”
施黛扭頭,江白硯仍是坐在床邊的木椅上,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白皙的側臉,以及上身一絲不苟的白衣。
還有下方一抹海水色的藍。
江白硯右臂撐在木椅扶手,偏過頭望她,是好整以暇、略顯懶散的模樣。
好奇心壓過一切,施黛邁步上前,坐在床沿。
不知是不是錯覺,江白硯膚色更白了些,猶如冷色調的瓷,不含溫度。
那雙黑沉的眼由此更顯深邃,近乎於無機質的冷,因含著笑,平添一絲矛盾的柔色。
白衣下方,是一小截玉白的尾鰭。
江白硯沒說話,垂眸伸出右手。
骨節分明的指節微蜷,稍稍用力,把衣襬一點點往上拉。
布料上移,更多的藍色逐漸顯露,施黛心跳不自覺加速。
好漂亮。
尾鰭輕薄如紗,往上是粼粼的鱗片,在燭火下,透出類似珍珠的、泛有輕柔薄光的色彩。
像做夢一樣。
施黛很誠實地捏了捏自己側臉,確認這並非燒糊塗後做的一場夢。
看清她的小動作,江白硯輕笑出聲。
施黛不會知曉,鮫人一族並非柔弱無害的造物,而是名副其實的兇獸、殺意盎然的妖。
化作鮫形後,他口中生出尖利的齒,比刀刃更為鋒銳,能咬破任何生物的喉嚨。
這條魚尾亦是武器,在水中揮出的力道,足以輕而易舉毀壞航船。
鮫人的天性,是毫無憐憫地、迅猛殘忍地捕殺一切獵物。
現如今,因她的視線,瑩白的尾鰭蜷縮出小小弧度。
視線並無實感,他竟像在被觸控。
施黛一瞬不瞬垂著眸子,噙笑誇讚:“它很漂亮。”
比她想象中更驚豔,叫人挪不開眼。
視野之外,江白硯長睫輕顫。
他忽地道:“施小姐。”
施黛仰頭:“怎麼?”
房中寂靜,她耳邊漾開幾不可聞的衣物輕響。
江白硯臉色過分蒼白,施黛望去,一眼看見他殷紅的唇。
輕微上翹,色澤殊豔,張開時吐露溫和體貼的話語,聲調平緩,卻好似引誘:“可以摸一摸。”
手指輕勾,將衣襬再上撩幾分,魚尾向她展露大半。
“施小姐不是發了熱病?”
江白硯與她對視,無聲笑笑:“它比那塊琥珀更涼。”
發燒的滋味不好受, 意識渾渾噩噩,無異於被架在火爐裡烤。
冷不防聽見江白硯這句話,施黛的表情剎那凝固。
像一股冷泉撲稜稜落進腦子裡, 讓她感到久違的清醒, 緊隨其後, 是更濃更燙的熱。
摸尾巴?江白硯的尾巴?她真的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