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施黛手裡是花。
一大捧梅花。
江白硯難以理解她的想法:“施小姐為何送我花?”
施黛胡亂揉了把頭髮。
玉露白後勁很足,讓她的腦子暈暈乎乎。
她能看出玉佩對江白硯的重要性。
父母把雕花蝴蝶玉佩送給子女,贈的是一份心意,期盼孩子無拘無束、無慮無憂。
偏偏江白硯身上的束縛太多。
與玉佩中的蝴蝶如出一轍,他雙手染血,遍體傷疤,被囿於一方天地,無法掙脫。
想起玉佩殘缺的花枝,施黛酒勁上頭,一拍腦門,去施府梅園摘下大捧梅花。
她本打算把花放在窗邊就走,哪曾想到江白硯來這一出,兩人當面撞上。
很尷尬。
施黛不太擅長應付這種場合。
“你的玉佩。”
施黛說:“碎了。”
碎開的是花枝,施黛便摘花為他補回來。
江白硯想通她的邏輯,發出兩聲低笑。
“你別笑了。”
施黛知道自己的舉動奇怪又幼稚,被他笑得耳根發熱,搓了搓臉頰:“明天酒醒,我會不好意思。”
她第一次給同齡男生送花欸!
託那杯玉露白的福,她是醺醺然的姿態,眼尾紅潮好似兩抹暈開的胭脂,連鼻尖都浸出粉色。
江白硯順著她的意思應了聲“好”,眼尾彎出的弧度沒消。
“總之,玉佩上過往的殘缺,或許沒辦法補上。但你想要花的話——”
施黛把梅花一股腦塞進他懷中:“今後,總有人願意為你摘的。”
逝去之事不可追,尚有明日值得期待。
入目是一團生機盎然的紅,以不容抗拒的姿態侵入視野。
江白硯低眉,語氣聽不出情緒:“施小姐意有所指。”
她就是意有所指。
施黛吐字如倒豆,總算說出憋了許久的話:
“江公子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緊,可以相信我們、依靠我們一些——我,爹爹孃親,流霜姐姐,還有更多的其他人。”
當一幅永不出錯的畫,太難太累了,更何況江白硯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江白硯凝眸,長睫垂落,掩去晦暗之色。
寂靜裡,忽而聽見施黛的聲音。
清脆悅耳,像夏風吹過,拂動風鈴。
“江公子。”
戳了戳江白硯懷裡的紅梅,她沒頭沒腦地問:“這束花,蝴蝶會喜歡嗎?”
直白古怪、天馬行空的問題,是施黛能說出的話。
問的是玉佩上的蝴蝶,又或在問他。
她送的花,蝴蝶會喜歡嗎?
沒有任何道理,心底倏然漫開陌生的熱與麻。
江白硯試圖將它抓住,卻只觸及轉瞬即逝的風。
緊隨其後,是傾盆大雨,來勢洶洶,水珠不偏不倚落在心尖,漣漪千百,欲意難填。
他極其緩慢地閉了閉眼。
江白硯好一會兒沒說話,施黛好奇探去,對上他墨玉般的桃花眼。
她看見江白硯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