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說:“你還要我嗎?”
與外界隔絕的狹窄空間裡, 無風亦無聲。
太安靜,連每一次心跳的迴響都清晰可聞。
施黛未曾有過類似的感受。
像整具身體墜入水底,血液轉冷, 胸腔嗡響。江白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錐在心口上, 迸開一陣悸痛。
四肢百骸全是酸澀的麻。
最後一字輕緩落下, 江白硯瞬也不瞬地凝睇她。
施黛面上的神情, 應是驚愕。
清潤杏眼怔然注視桌旁的兩具骸骨, 她雙唇翕動, 終究沒出聲。
江白硯眨眼, 藏匿漸起的陰鷙瘋狂。
覆在施黛手背的掌心愈攏愈緊, 像執拗的禁錮,也如痴纏的乞憐。
她還要他嗎?
他會讓她離開嗎?
江白硯知曉答案。
他如此不堪, 卻貪求施黛的顧憐,宛若生長在陰暗罅隙的藤,偶得一束朝陽,再難忘卻。
被藤枝纏上,哪有輕易脫身的道理。
施黛若是轉身逃離——
握住她的力道倏然一緊。
江白硯來不及反應,被人不由分說地抱起。
施黛在發抖,卻不是緣於恐懼。
因為比江白硯矮些,她垂頭,臉頰埋進他頸窩:“……怎麼可能不要啊。”
相觸的一剎, 聽得見江白硯驟亂的呼吸。
施黛尾音發顫:“這些, 從你十五歲的時候起?”
施黛體溫不高, 比他暖和少許,這般貼近, 像塊柔暖的玉。
眼底怔忪一閃而過,江白硯失神半晌, 方低聲應:“嗯。”
真是瘋了。
施黛蜷起指尖,眼眶久違地發燙。
她不是沒想過,江白硯在這兩年間做過什麼。
江府的案子是他心底執念,置身於魘境時,他輕車熟路斬殺所有黑衣殺手,面無半分憐憫。
現實中呢?
江白硯放得下嗎?
兩年前,他從邪修的禁錮中掙脫,世間早已物是人非。
滿門被屠,舉目無親,拖著一具傷痕累累的身體,一無所有,也一無所知。
那時江白硯只有十五歲——
長安城的少年人們騎射弈棋打馬球、最肆意不羈的年紀。
被施黛抱在懷中,陰鬱的心緒自行鬆開死結,化作一片溼濡的潮。
下巴抵在她額頭,良久,江白硯低聲開口:“抱歉,嚇到你了?”
施黛嗓音悶悶:“還好。”
有越州城的幾個鮫珠販子作鋪墊,此刻得知江白硯一直在追殺仇人,施黛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比起震悚,她心裡更多是酸脹的澀,刺得喉間發緊。
“後來呢?”
施黛問:“你離開青州以後。”
試探性地,陰溼的藤朝她靠攏。
江白硯道:“仍在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