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很漂亮,我們可以一起看會兒嘛。”
四目相對,施黛眉眼盈盈,揚起嘴角:“拜託拜託。”
是輕而軟的聲線,被凍得厲害了,顯出淡淡的啞,像在撒嬌。
……或是說,就在撒嬌。
她一向很擅長軟著聲調與人說話,對爹孃,對沈流霜,對施雲聲。
今夜是頭一回這樣對他。
心口漫出古怪的癢。
江白硯眼睫輕顫,想避開她的目光,又覺得欲蓋彌彰。
天邊幻象未散,施黛眼底的色彩隨之變化。
時而是鵝黃的迎春,時而是碧綠的玉石,當一簇火燒般的雲霞覆下,她也彷彿燃燒起來。
鮮活明麗,如同被神明所偏愛。
一陣夜風拂過,撩動她的翠綠色裙襬,像一隻欲要展翅騰飛的鳥,不知何時就會不見蹤跡。
江白硯看了眼她發紅的鼻尖,和潮溼的裙襬。
是隻快被凍僵的鳥。
今晚的長安城,充斥煙花、月光與風。
施黛滿心期許,打量江白硯的神色。
他在想什麼?
眼睛好黑,被睫毛壓下的陰影籠住,看不透。
江白硯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應該不會拒絕吧?
她又冷又累,在深冬的夜風裡打了個寒顫。
與此同時,恰好聽見江白硯的聲音:“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儘早回去。”
欸——?
施黛睜圓雙眼,猝然抬頭。
說好的大昭好隊友呢?
似是覺得她這副模樣有趣,江白硯極輕揚了下嘴角,收刀入鞘,發出錚然輕響。
“冬日天冷,恐染風寒。若施小姐不嫌棄——”
江白硯道:“我揹你。”
施黛很實誠地愣了一下。
方才江白硯說出那聲“不宜久留”, 她腦子裡有許多理由一閃而過。
比如天色已晚,比如太過疲累,比如急著交差。
萬萬沒想到, 會從他口中聽見這樣一句話。
江白硯還打算揹她。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
人美心善?
她沒出聲, 江白硯亦是沉默。
為什麼說出這句話,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唇齒比思緒更快, 在瞥見施黛通紅指尖的剎那, 嗓音便從喉間溢位來, 容不得多餘的思忖。
這讓他少有地感到困惑, 以及一絲煩躁不安。
施黛沒能察覺他眼底潛藏的晦暗。
夜裡的冬風颳得人頭昏腦脹, 她穿著鄭家阿姐的衣裳,布料不厚實, 冷意直往骨頭裡鑽。
因為雙腿無力坐倒在地,雪水融化在身下的裙面上,冰冰涼涼。
說實話,真挺冷的。
要不是沒力氣走路,誰願意大冬天一直坐在雪堆裡。
再次感謝江公子。
心裡的小人歡歡喜喜旋轉幾圈,施黛覺得自己應該小小矜持一次:“真的可以嗎?”
矜持毫不奏效,江白硯從她晶亮亮的瞳仁裡讀懂意思:
無論他可以不可以,施黛都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