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覺得, 他在一點點變得很奇怪。
眼底浮起短暫的茫然, 轉瞬即逝。
斷水再起, 將一隻只前湧的怪物斬作泡沫,熟悉的快意令他重回清明。
江白硯輕揚唇角。
他的殺意著實駭人, 劍氣縱橫,逼得畫中怪物難於近身。
因而當柳如棠從水下浮起, 一時居然分不清誰才是窮兇極惡的案犯。
很有江白硯作風的打法。
鋒銳畢露,煞意難當,滿身上下是散漫而純然的殺氣,偏生他懷裡抱著個人。
紅瞳微閃,柳如棠摸了摸自己嘴角。
她記著施黛的話,知道後者不會游泳,三人墜入江中後,柳如棠第一反應是去救她。
緊接著,在黑濛濛的水下瞥見江白硯的白衣。
做好事不留名,柳如棠選擇默默撤離。
“你們沒事吧?”
見形勢穩定,隨手抹去臉上的水珠,柳如棠朝兩人靠近:“我們儘快上岸,否則——”
柳如棠神色一凜:“小心身後!”
不等她說完,江白硯抬臂揮劍。
近處浪濤騰起,竟化作野獸張開的巨口,利齒尖銳,勢要咬上三人脖頸。
斷水斜出,正中血盆大口的舌尖,隨江白硯腕骨微動,將它徹底撕裂。
柳如棠大為震撼:“浪花變獸嘴,虞知畫真會玩。”
但凡江白硯出劍慢些,已經掉腦袋了。
“我們沒事。”
施黛也被這怪誕奇譎的場面吸引注意力,拭去鼻尖一滴水漬:“你還好嗎?”
“蛇是會游泳的。”
柳如棠咧了下嘴角:“上岸吧。”
現在是深冬,天氣最冷的時候,他們被扔進寒意透骨的水裡,不曉得會不會染上風寒。
“我們的行蹤,虞知畫一直知道。”
施黛想了想:“起初是山巔,後來落入峽谷,也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她在水裡身手不好,但腦子能用,還算清明。
東西兩側有群山阻擋,南方是一望無際的水波,視野很低。
把四面環視一遍,回想自己和柳如棠的行動軌跡,排除有視覺死角的地方,施黛眸色微亮:“虞知畫最有可能在北方的山上,與我們正對。”
江白硯撩起長睫。
與他和柳如棠不同,施黛並不習慣下水,被凍上這麼一遭,臉頰血色褪盡,後背止不住輕顫。
饒是這樣,當她出聲,雙眼如同熠熠生輝的瑰麗珠玉,在月下溢散光華。
是生機勃勃的模樣,像被暴雨打溼,仍肆意生長的竹。
施黛一向如此。
因她眼中的亮色略微分神,江白硯應了聲嗯。
下一瞬,身下的水流陡然生變。
江水凝聚,陸地重現。
施黛剛有雙腳落地的實感,眼風一掃,頭皮發麻。
環繞在三人周身的水流團團聚攏,化作無數只豺狼虎豹,把他們圍在中央。
野獸齜牙咧嘴,距離最近的那隻張開嘴巴,露出森然獠牙。
柳如棠沒忍住罵了聲:“不是吧,這麼多?”
白九娘子吸溜吸溜:“餓了。”
它曾在山中修行,最愛狩獵這類野獸,對方越強,白九娘子越興奮。
柳如棠一把按住脖子上的蛇鱗:“你自己化形,待會兒別用我的嘴咬!”
她嗓音落下,身後浮起一道巨大白影。
足足有一座樓高的白蛇舒展身體,眸中猩紅更甚,張開大口,向烏泱泱的獸群俯衝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