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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大多數時間裡,江白硯渾身只有黑、白和紅三種顏色。
“要趕緊上藥。”
施黛把他端量幾眼:“我去叫大夫?”
“不必。”
江白硯收劍入鞘,斷水發出清銳嗡鳴,如春水流瀉:“這種傷,自行擦藥就好。”
在以往,此類小傷於他習以為常,連塗藥都覺得麻煩。江白硯往往對它們不管不顧,享受血痕帶來的痛楚。
在施黛面前,他大可佯裝得乖些。
“黛黛陪著白硯吧,你不是還有賀禮沒送給他?”
那邊的孟軻探頭又縮回:“流霜有我。”
施雲聲一語不發站在一邊,牙口尖利如旋風捲筆刀,咔擦咔擦啃甘蔗。
他啃啃啃啃。
施黛點點頭,問江白硯:“我送你回房拿藥?”
江白硯沒拒絕。
他的住處在宅邸西側,從前院過去,需經過一條竹樹成蔭的小道。
雨後的空氣清新甘甜,處處瀰漫草木花香。偶有水珠從葉尖墜下,驚起幾隻停駐的蝴蝶。
樹影蔥蘢,清芬滿懷,施黛行於其間,腳步輕快。
“我突然說出來,”她雙手負在身後,側了側頭,“你被嚇到了嗎?”
記得在生辰宴上,聽她說完那兩句話,不止沈流霜等人,連江白硯也略有怔忡。
江白硯無聲笑笑,順著她的意思:“有些。”
他對男女之事所知甚少,聽聞世間姻緣,大多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他爹孃尚在,江白硯自然樂意向他們介紹施黛——
哪怕不在了,當夜前往江家舊宅,他便是在兩具白骨身邊,向它們談及施黛的。
聽她在席間說出那番話,江白硯體悟出莫名的歡愉。
今日之前,他與施黛的關係有如水中望月,美則美矣,不知何時會碎作泡影。
越是無處著落的美夢,越叫人患得患失。
他說不清那時的情緒,只覺心口宛如身側的簇簇枝葉,絲絲脈絡盈滿水露,飽脹得幾乎垂墜。
施黛小聲絮叨:“今天是你生辰,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她話音未落,聽身邊人一聲很輕的笑。
入了夜,道路兩旁燃有明黃燈籠。
滿目綠意裡,江白硯含笑睇來,像氤氳光華的匣中玉。
“多謝。”
他道:“我很開心。”
他笑起來的確好看。
施黛不自覺揚起唇角,腳步更輕幾分,眼底透出亮亮澄色。
兩人不消多時抵達客房,江白硯身上有傷,當務之急是儘快止血擦藥。
他出了薄汗,衣物也被劃破,把施黛安頓在桌邊歇息後,先行去了沐浴。
恐她無聊,江白硯遞來一本薄冊。
施黛原以為是能把她看到頭昏腦脹的典籍經書,看清封頁,不由訝然。
這竟是一冊話本子。
江白硯不是向來只看正兒八經的文籍嗎?
施黛覺得新奇,脫口而出:“你的?”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江白硯:“嗯。”
他不欲多做解釋,淡聲笑笑:“若覺這本無趣,床邊櫃中還有幾冊。”
施黛不假思索地應下,等他離開,翻開其中一頁。
看清書頁,她噗嗤笑出聲。
江白硯這人性格認真,看話本子時,居然仔仔細細在做筆記。
主角團打鬥時的招式身法,全被他用墨筆做了記號,有過於離譜的情節,甚至批註有一句“此法不通”。
就……正經得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