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出來的。
可是我在北疆的半年裡,居然一個同門都沒見過。
是義父在門主前面力保我了?
相思門……
想要保住我,我不敢想象,以義父如今的情況,要付出什麼代價。
而且……
我沒有完成任務,我是要回去領死的,義父縱使付出天大的代價,也到底徒勞。
我一路快馬加鞭,一時不敢停歇,趕回相思門。
唯恐回去的慢了,義父為我受到牽連。
後來我發現我想多了。
我回到相思門那天,也是暴雨滂沱,和我遇到九明霽那天的雨一樣大。
還沒上山,在山腳下我便覺得不對:
從山上衝刷下的雨水,不是清的不是渾的,竟然紅褐色的!
雖然大雨洗刷掉了大部分氣味,我仍然聞到了血腥氣,還有我五歲那年曾經聞過很多天、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腐臭味。
相思門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繁華地風月場,不會允許腐屍出現。
這種反常的情況,只能是相思門出事了。
我心中驚疑不定,藉著對地形的熟悉躲躲藏藏地上了山,然後呆住了。
相思門裡到處都是屍體,橫七豎八。
因為死得久了,屍體都已經開始腐爛,血水裡飄著死了的活著的白胖蛆蟲,一堆堆,一片片,被從腐肉中衝了出來,白花花的蠕動著,像極了晶瑩剔透的大米飯。
我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冷靜下來的。
可能是求生的本能,也可能是這麼多年,在生死場裡鍛煉出的條件反射。
確定沒有殺手留下之後,我蹲下來仔細檢查屍體。
一具具屍體,曾經都是與我朝夕相處過的人。
有些人幫助過我,有些人擠兌過我。
可是現在,無論是恩人還是仇人,無論是朋友還是對手,都死了。
變成了一具具腐敗扭曲的屍體。
那些曾經漂亮的面孔,變得扭曲變形,醜陋不堪。
他們中很多受到了侵犯——
至於是先奸後殺,還是先殺後奸,已經不重要了。
在後山,我找到了義父。
他的屍體也開始腐爛了,腐敗粘稠的液體流了一地,縱使受到大雨沖刷,也沒有完全消失。
義父曾經是相思門的頭牌,便是三十二歲,也是風姿俊雅,容色傾城。
滅了相思門的殺手,不止一人凌辱了他。
我看著義父的屍體,白白胖胖、晶瑩剔透的蛆蟲在他青黑色的面板下拱來拱去……
我忽然蹲在一旁,吐得天昏地暗。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下的山。
這世上最後一個愛我的人死了,從此世上沒人在乎季長煙。
我邁下最後一個臺階,摔倒在腥臭的泥水中,躺在雨中哈哈大笑:
死了,都死了,再也沒有人認識我季長煙了。
我的義父死了,這世上最愛我的人死了,我卻因為怕死連屍首都不敢給他收斂,甚至連他的一件遺物都不敢收……
我笑著笑著,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