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季嫋抬眼看了眼漆黑的房間:“你去把他的屍身收斂了吧,朕曾經真心將他當弟弟,如今人死了,一切皆滅,就讓他入土為安吧。”
“是,草民謝皇上。”
何曉沒想到,季嫋居然還願意讓自己給林鱗收斂屍身,一時有些激動:“草民替瘦水謝皇上。”
“不用替,你替不了,他也不會謝朕。”
季嫋的聲音又冷漠下來:“滾吧。”
何曉連忙退了下去。
季嫋抬腳進門,隨手撿起桌子上的火石,點燃了房裡的燈。
他是能在黑暗中視物,但是有燈也是可以用的。
年輕皇帝在床邊蹲下,從衣襟中掏出一副黑色的手套,戴到手上,這才拿起那盞油燈,照了照床底。
床下倒是有些東西,但不是他找的。
接著,季嫋又敲了敲牆壁,挨寸探查著……
最後,他從床後的牆壁裡掏開一條縫隙,拉開,裡面是一塊身份印信,和一把長笛。
長笛,他熟悉極了。
從小到大,這支長笛無數次救了他的性命。
可如今,長笛上有幾道他從未見過的砍痕,音孔中隱隱有黑褐色。
季嫋握著這長笛,忍不住渾身顫抖。
義父……
他輕輕將長笛貼在心口,閉上眼睛,耳邊似乎還有那個人帶著笑的叮囑:“長煙,你如今名氣也算大了,行走江湖要格外小心。”
一股子說不出的酸澀直衝鼻腔,撞得他半邊頭都酸酸的痛。
季嫋抬起頭,眨了眨眼,硬將淚水逼了回去。
他不能哭,義父若有靈,不會想看他哭的。
片刻,季嫋將長笛擦了擦,橫在唇邊,顫抖著吹出一個音。
聲音沙啞破碎,再無曾經龍吟虎嘯、滌盪山河的清音。
可這也夠了。
至少還有這麼點兒念想。
季嫋將長笛掛在腰間,那塊身份印信則塞進了自己的袖袋裡。
他站起來,拉開門出去。
何曉還乖乖站在長廊盡頭等著。
季嫋走過去,看了何曉一眼,聲音平靜:“何星沉,你流星樓刺殺過朕多少次,你自己應該有數。但是你收留了林鱗,給朕留下了點兒念想,朕謝謝你。”
“從今往後,流星樓的過往,朕一概不追究,你的命保住了。”
他站在連廊裡,看著天上的月,臉上不見笑意:“再敢犯,朕親手剮了你。”
“草民不敢,草民謝謝皇上,謝謝皇上。”
何曉忙又跪下磕頭。
謝天謝地,他的腦袋保住了。
皇上萬歲。
他就說,皇上不是濫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