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緊。
男生力氣特別大,她控不住,手掌勒出血來,用頭去撞他鼻樑骨、額頭、頭頂。
一聲連一聲的悶響,盛夏跟個瘋子似的,發著狠,比他更像個亡命徒,她那時候什麼都不想,不去想如果把人打死了怎麼辦,不去想自己會不會被他弄死,她唯一想的就是控住他,反擊,不惜一切代價。
犯罪學中有個很著名的破窗理論,是說:一個房子如果窗戶破了,沒有人修補,隔不久,其它的窗戶也會莫名其妙地被人打破;一面牆,如果出現一些塗鴉沒有被清洗掉,很快的,牆上就佈滿了亂七八糟、不堪入目的東西;一個很乾淨的地方,人們不好意思丟垃圾,但是一旦地上有垃圾出現之後,人就會毫不猶豫地往地上拋垃圾。
而在朝陽,一個人如果被一個團體排擠或對付,她沒有能力反擊或者躲避的話,她會被更多人排擠和對付。
這就好像一種潛在的規則。
惡會滋生惡,糟糕的會更糟糕。
爸爸著力整改朝陽的時候就說過這個——環境中的不良現象如果被放任存在,會誘使人們效仿,甚至變本加厲。
朝陽就是一塊汙濁之地,且在不斷變本加厲著。
等她稍稍長大一點,就越來越深有體會。
朝陽是整個g鎮的縮影,學生的態度,很大程度下是整個g鎮的態度,粗俗,野蠻,暴躁,易怒,崇尚暴力,信奉強者為尊,抗拒文明。
對知識的渴求很弱。
甚至有些老師的態度都很微妙,只盼著學生們不惹事就好。
少數教育工作者奮力吶喊:知識改變命運啊旁友們!你們這些沒有家境沒有背景沒有錢沒有實力的人,除了學習還有什麼辦法能脫離這麼個狹窄逼仄令人窒息的圈子啊?你們想一輩子打架鬥毆混日子嗎?生了病就躺屍等死嗎?沒有錢出門喝西北風啊?
喊破了喉嚨,也是白瞎,誰聽啊!
幾乎每天都有人退學或者鬧著退學,一群中二病晚期患者,整天吆喝著上學有個屁用,買菜又用不上函式,不出國學什麼英語……巴拉巴拉,理直氣壯的!
鎮衛生所每天沒什麼別的患者,就一群茬完架的二逼青少年過去包紮傷口,有時候頭腫得跟豬頭一樣,還仰著頭一臉嘚瑟,好像那豬頭是什麼勇士徽章一樣。
別提多蠢了。
那天盛夏把高磊打得肺出血,肋骨斷了四根,右小腿骨裂。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到的,就記得自己猩紅的眼,胸腔裡燒著火,有人過來扯她手,有人踹她腰,她都沒理會,只盯著高磊,用盡所有力氣去攻擊,像一頭被惹怒的狼崽子。
後來都說高磊傷得比較重,其實她覺得自己傷得比較重,頭暈眼花,天和地像是倒了過來,她跌坐在牆角,嚥了好幾口血。
一度覺得自己要死了,閉著眼不讓自己眼淚掉下來,想姥姥知道了會有多難過。
童言趕過來的時候一聲淒厲地尖叫,抱著渾身是血的她不知所措,一直拍她臉,問她是不是還活著,還是她睜眼提醒了一句,“你倒是帶我去醫院啊!”
*
盛夏坐在禮堂的時候,聽見有人在討論她,忽然就想起了這件事。
那年她十二歲,恍惚已經五年過去了。
那人還在小聲說著:“不知道溫珠會不會再去找那個轉校生的事,要是再打起來,你說誰能佔上風啊?”
身邊人回答:“不好說吧!那個轉校生看起來很邪門。不過我還是覺得溫珠佔上風的可能性比較大,你想啊,溫珠在這邊混了多久,人脈肯定比那麼轉校生廣啊!”
盛夏只是在心裡沉默地評價了一句,“她不敢!”溫珠沒那麼大膽子,直覺告訴她。
說起來,十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