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因為喬婉娩。
葉灼心裡重重嘆了口氣,然後沉默地看著他——剛剛被氣笑的鬆弛感逐漸消失,嘴角的弧度一寸寸壓下來。
慢得像是……有意掩飾落寞,卻又終於失敗了。
確實李相夷剛剛只是被氣得暫時忘記了悲傷。
準確來說,他心裡還沒有接受‘阿娩真的不再喜歡他’這件事,只覺得肯定還有挽回餘地,所以才想去找葉灼問問女孩子的想法——這會兒被葉灼冷不丁提起來,又猛地察覺到此次跟以往確實不同。
那信裡一句抱怨都沒有,卻滿是疏離。
阿娩不是生氣了在等他哄,而是冷靜地通知他:我們不合適。
其實仔細回想……他也覺得跟阿娩之間出了大問題。
經常一個月都說不了幾句話,她說話時他心不在焉地聽著,偶爾‘嗯啊’、‘是嗎’地應付兩句,心裡想著自己的事。
有時候阿娩察覺到他的敷衍,從興致勃勃到聲音漸小再到閉口不言,只安靜地看著他,等他回神。
他回神之後發覺她已經沉默了許久,只好抱歉地笑,岔開話題——主動去聊她新插的花、吃了什麼好吃的、想去什麼地方玩……問著問著又戛然而止,因為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時間陪她出去玩,甚至去年秋天承諾說開春一起去西湖散心,至今也沒實現。
“阿娩,抱歉。”
他只好又說了一句。
阿娩也笑得很牽強,“不是你的錯,相夷。你去忙吧。”
相夷……我們好久都沒有像從前那樣只是坐在一起看風景,也覺得很甜蜜了。
每次你勉強陪我說話,好像只是在耽誤彼此的時間……
你心裡總是裝著那麼多的大事,好像沒有餘地可以分給我。
我好累啊。
李相夷委屈地想……其實我也很累,阿娩。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可是並非我心裡要去裝著那些‘大事’,而是那些事一件接一件發生在我眼前啊。
我當然希望天下太平,可以帶你遊山玩水、逍遙江湖——可是我是四顧門主。
無數人因為我一句口號聚集在此,為大義赴湯蹈火,我如何能置身事外?
我是想做英雄,想做大人物,想要萬人敬仰……可是,做英雄的代價就這麼大嗎?就勢必得不到所有人的理解?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酒罈出神,再也顧不上身邊還有一個葉灼,就這麼把她晾在了原地。
葉灼只覺得他忽然一下子就遠了。
看他這樣為另一個人傷神,真是說不上來什麼滋味。
有點堵得慌,卻又有一絲絲慶幸。
她嫉妒喬婉娩,為她可以輕易放棄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而憤憤不平,卻也要暗自為她選擇放手竊喜……這樣的自己可真卑微,真討厭啊。
於是她也委屈地別過臉去,不想說話。
氣氛一下冷極了。
李蓮花看他們倆這樣各自愣神,也跟著嘆了口氣。
真讓人著急啊。
他抬頭看了看屋頂,猶豫要不要拿個梯子往上爬——隨即又想到這是夢裡,於是心念一動便上來了。
他歪頭打量了兩人一番,然後揹著手踱到李相夷身後……
猛地伸手一推。
李相夷頓時渾身毛都炸起來了!!!
他猛地一回頭,雙目爆出灼人的精光——身後卻什麼也沒有。
葉灼可真被嚇得一大跳,本能往後避讓,差點從屋樑上翻下去。
自然是什麼都沒有。
一陣夜風適時而起,吹得樹枝嘩啦啦作響。
李相夷:“……”
葉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