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身體里長時間的異變,如今的遲玉比之前消瘦許多,突出的顴骨能看見明顯輪廓。曾經溫和清澈的雙眼蒙上了一層血色陰翳,望向他人時從來都帶著不善的冷意,叫人看一眼便渾身發涼。
他臉色蒼白、毫無神采,像極了枯敗腐朽的野花,緊靠著一點點水源勉強存活。
絡繹不絕的人潮來來往往,遲玉一言不發地放空視線,深沉漆黑的眼珠讓人想起無瀾死水,泛不起一絲漣漪。
忽然一陣微風拂過,吹開水面沉寂已久的水流,一圈圈水紋悄無聲息地盪漾開。而天邊的烏雲同樣也被微風吹散,露出絲絲縷縷和煦的陽光,像羽毛那樣輕飄飄落在水面——
少年的眼睛陡然發亮,迫切又膽怯地凝視著遠處的某個地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能見到站在一群女孩子中央的林妧。
正如江照年曾告訴他的那樣,林妧性格與從前大相徑庭,不僅收斂了周身濃厚的殺氣,臉上還時常掛著溫順乖巧的笑。
此時她心情很好地勾著嘴角,亮瑩瑩的桃花眼也含著淡淡笑意,這樣漂亮又好脾氣的小姑娘人氣自然不會太低,只需粗略瞥上一眼,就能知道她是這群人裡的中心角色。
遲玉居然曾去看過她。
來自於多年後的林妧站在他身旁,心臟砰砰直跳。
當他在地下六層經歷一遍又一遍死亡、連離開收容所都不得不偷偷摸摸的時候,那時與朋友們談笑的她,心裡都在想些什麼呢?數學作業最後一題的最佳解法、昨晚製作的小甜點應該如何改進、還是假期裡去哪個國家旅行?
無論是什麼,都與他的人生相去甚遠。
江照年無聲嘆了口氣,不忍去看少年的眼睛,於是也把目光放在林妧身上:“我說啊,你真的只打算遠遠看她一眼?既然已經來了,不如趁這個機會把一切都說開,林妧是個通情達理的聰明孩子,她一定能明白。”
這段話稀釋在單薄空氣裡,沒有立刻得到任何回應。過了好一會兒,遲玉才開口打破這令人難堪的寂靜,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告訴他:“不用。她現在過得不是很好嗎?如果我突然出現,反而會讓她覺得煩惱吧。”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勉強露出一個安慰性質的笑:“而且你看,我的生活也不算太糟糕啊,能吃能動還活著——我不可憐,你也沒必要刻意同情,年哥。”
“……混賬小子。”
男人“嘖”了一聲,雖然用了類似於責備的語氣,眼底卻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悲傷。遲玉從小到大都懂事得讓人心疼,明明自己才是最難受的那個,此時此刻卻還要強撐著笑臉安慰別人。
真是有夠混賬。
江照年心情複雜地按揉著太陽穴,看女孩子們的身影越來越近。
林妧一向從校門左側的道路上學,他便非常機智地把車遠遠停在右邊。校門與車的距離不算近,加上那位小姑娘並沒有特意觀察車輛的習慣,按照常理來說,絕對不可能發現遠在另一邊的他們——
嗯,按照常理來說。
可是為什麼她忽然抬起腦袋,把視線一動不動地固定在這輛車的車牌上啊啊啊!
江照年渾身僵硬,神情凝固。
她對車沒興趣,可人家視力和直覺好啊。
“大叔!”
瞥見熟悉的車輛後,林妧與朋友們簡短打了招呼,快步跑向車窗前,淡笑著看車窗一點點被搖下,露出江照年皮笑肉不笑的臉。
“你怎麼來了?這位是誰,不介紹一下嗎?”
視線觸碰到被陰影籠罩的遲玉,她笑容更盛:“是從沒見過的新面孔呀。”
周圍空氣變成了緊繃著的弓弦。
“啊。”江照年渾身僵硬地扭動脖子,淡淡瞥他一眼,“這、這是,這是準備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