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彷彿用光了他僅存的勇氣。少年似乎輕笑了一聲,用低啞卻溫柔的聲音告訴她:“你一定累了,就這樣休息一會兒吧。”
林妧能感受到他劇烈跳動著的心臟。
也知道自己的心跳開始猛然加速,一下又一下地,好像要撞開胸膛。
什麼啊。明明他自己也在害羞,卻搶先一步做出了這種不知道從哪裡學到的動作,還拿“為了不讓她看見自己臉紅”這種幼稚又完全說不通的藉口糊弄過去。
真是太狡猾了。
林妧沒再說話,輕輕側過脖子,把臉龐埋得更深一些。
遲玉身上縈繞著淡淡血腥味,湊近他單薄的衣料時,還能聞到一些殘餘的洗衣液清香,像暗夜裡盛開的一朵小花,極其輕微地、無聲無息地飄到她身旁。
遲玉的身體是暖的。
她輕咳一聲,努力佯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被埋在對方胸口的聲音悶悶的:“我們應該怎麼出去?”
“欺詐師已經沒了力氣,幻境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自行消失。”遲玉說,“除此之外,我曾經聽說每場幻境都有對應的出口,之前我們往下走來到地下室,這一回,不如試著從上面離開。”
“上面?”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他笑了一下,而林妧也在同一時刻勾起嘴角,替遲玉說完接下來的話:“要一起離開這裡,從俱樂部正門,光明正大地。”
她怎麼會忘記呢。
即使那裡不是幻境真正的出口,可對於當年那兩個孩子來說,只有在共同跨過俱樂部門檻的剎那,才算是真真正正地離開了地獄。
這是個遲到了許多年的小小心願。
“不要再消失了。”
林妧的聲線比風更輕,模糊得分辨不清:“你不知道……在那段日子裡,我有多難過。”
一度陷入崩潰,什麼人都不見,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哭泣著蜷縮在角落裡,無數次嘗試用小刀劃破手腕。
在某個月明星稀的夜裡,江照年一把奪過她手裡的刀片,藉著月光告訴她:“對你來說,死亡的確是件容易的事情。可你想想,一旦你死去,那個男孩子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費了。他為了救你寧願放棄生命,從他死去的那一刻起,你的性命就不單單屬於自己,同樣也屬於他。妧妧,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真的想要摧毀這件……由他以生命為代價換來的東西嗎?”
那時的林妧泣不成聲,而江照年小心翼翼地為她擦去眼淚,透過朦朧水光,她看見男人朝自己極為苦澀地笑了笑:“所以要努力活下去啊,哪怕是為了那個孩子。”
於是她在無止境的思念與愧疚裡活了一年又一年,把從前冷漠偏執的自我埋葬在回憶裡,塑造出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林妧”,一個與秦昭一模一樣的“林妧”。
這樣的話,偶爾會產生一種奇妙的錯覺,彷彿他一直陪在身邊。
遲玉動作微滯,下意識把她抱得更緊。
懷裡是他默默喜歡了很久很久的女孩子,他從沒想過,自己能有一天能像這樣抱住她。
這是隻有在夢裡才會出現的場景,之前那句話發自真心。
林妧的身體纖細卻並不硌人,用雙手將她摟在懷裡時,彷彿觸碰到了一縷柔和的水流,清澈靈動得讓他捨不得放開。
當懷裡的小姑娘呼吸時,氣息透過薄薄一層衣物浸入少年面板,那種感覺陌生卻並不難受,帶著點酥酥的癢。暖意絲絲縷縷地纏繞五臟六腑,他早已強迫自己習慣地下六層裡那個冰冷孤寂的狹小空間,對於這久違的溫度貪戀得近乎痴迷。
他在黑暗裡悄然注視了林妧太久太久,哪怕是最為簡單的觸碰,也是種求而不得的奢望。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