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次醉酒之後,他明明是那樣不近人情的人,在神志不清時卻表現得溫順乖巧,像認識很久那樣對她軟著聲音撒嬌,甚至……
甚至還稀裡糊塗地說一些老土的情話,幼稚得像是在過家家。
她那時只覺得遲玉醉酒迷糊,卻忽視了最關鍵的一點——
那小子把自己偽裝得像個刺蝟,除了她,似乎從沒對誰露出過柔軟的一面。清醒也好,被疼痛或酒精折磨得頭腦不清晰的時候也罷,遲玉從來都是冷漠且傲慢的,像無法觸及的高嶺之花。
只有她是例外。
可是……林妧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砰砰直跳的心臟。
這個想法真的可行嗎?
她沒有告訴遲玉的一點是,夾縫俱樂部裡供養著一位惡魔。
人類的力量太過渺小,更何況他們是一群從來沒接受過格鬥訓練、體格差勁到近乎於營養不良的傢伙,面對異常生物幾乎沒有勝算。如果總是讓異生物獲得勝利,觀眾們就失去了競技的意義,或許是為了增加競技趣味性,俱樂部負責人與惡魔達成了協議——
由惡魔賦予競技者們遠超常人的身體水平與反應能力,使之擁有能與異常生物抗衡的實力,作為報答,每個月都要獻祭一名競技者的生命,任由祭品被惡魔吞噬殆盡。
每個月的祭品隨機抽取,在某一天,終於輪到她。
其實林妧早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思想準備,沒想到在臨近出發時被人打暈,等醒過來,整個世界都變了模樣——首先是異常生物收容所的特遣隊攻入俱樂部,“夾縫”被迫關閉,被關押的人們重見天日;其次是時任特遣隊隊長的江照年告訴她,那個人代替她進入了地下室。
或是說,代替她去死。
江照年聲稱制服惡魔後,他見到一個奄奄一息的少年人。那孩子馬上就要死去,卻還是掙扎著用盡全力開口,懇求讓他救下一位叫做“阿妧”的女孩,而少年本人被惡魔吞噬了大半,已經絕無生還的可能。
要是這一切都是謊言,當年的地下室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遲玉就是那個人,為什麼他們會擁有截然不同的外貌,他又為什麼……從來都不與她相認呢?
完全想不明白。
走在前方的白色影子一言不發,少年人纖瘦高挑的身體被燈光蒙上一層模糊黃紗,一切都顯得不那麼清晰可辨。遲玉雖然頭也不回地走,步伐卻一直又輕又緩慢,偶爾間歇性地停下腳步,彷彿是為了能讓她跟上一些。
他沒有想要坦白的意思,林妧也就知趣地不去詢問,而是加快腳步,悄無聲息地走到遲玉身邊。
似乎是被嚇了一跳,少年匆忙看她一眼,眼尾與耳邊仍帶著淺淺的緋紅色澤。她嘗試著在這張並不熟悉的面孔上尋找一些舊日的痕跡,末了無言嘆息一聲,朝他勾了勾食指:“你過來。”
林妧說得神秘,遲玉卻沒有露出任何遲疑的神情,幾乎是下意識地順著她的話停下腳步,然後朝林妧靠近一些。
緊接著視線範圍內出現了一隻修長白皙的右手,以及小姑娘被燈光映得微微發亮的臉龐。她的眼睛像一眨不眨的星星,熾熱得彷彿在發燙;劃過少年側臉的手指則是冰冰涼涼,像一滴炎熱夏日裡清爽的泉水,倏地墜落又掉下。
——林妧抬眸望向他漆黑的眼睛,指尖劃過遲玉臉頰,輕輕擦去幾滴之前不小心沾染的血漬。
周圍是蟄伏的殺機與無盡黑暗,他們近在咫尺,惹得原本靜謐的空氣突然開始了躁動。
遲玉呆了足足五秒鐘,然後倉促別開臉龐。他努力偽裝成無事發生的模樣,加快速度走到林妧前方,林妧看不見他的神情,只得乖乖跟在身後,不受控制地想起從前。
那個男孩子的名字叫做“秦昭”,生有一副纖細白淨的長相,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