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次沒有新手關卡,下面就請我們的掌權者大人為我們發表講話,大家掌聲歡迎!”老闆兔啪啪啪地鼓掌。也許是因為世界遊戲已經發生了很多次,這次它連規則都懶得說了。
“啪。”一道光,打在了蘇明安身上。
他沒有表情,平靜得不帶溫度。
……做什麼。
……為什麼還要讓他再來一遍。
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他,想把他拉上去演講。六個月前他屈從了這股力量。而這一刻他忽然開始抗衡,拔出琥珀之刀,將它牢牢刺入地面,黑髮隨著狂風的拉扯而飄動著,身形卻如同木樁,牢牢定格在原地。
這回他的臉上沒有面具,所有人都看到了他。
“……那是,神明大人嗎?原來神明大人也參加了這次遊戲。”
“可是,他不是神明嗎?為什麼他看上去好像和我們沒有區別?”
“神明大人原來也無法抗衡主辦方嗎?”
驚訝、失望、敬畏、欽佩……各色眼神在他的身上游走,而他緊握劍柄,彷彿在與某種不可為的事物作鬥爭。
老闆兔下一瞬出現在了蘇明安身邊。很多人閉上眼,他們害怕蘇明安會因為不聽話而被抹殺,此前有過先例。
但麥克風卻湊到了蘇明安嘴邊,那股牽引力也停下了。
蘇明安抬起頭,看到近在咫尺的、血紅色的眼睛,像一對鮮豔的紅寶石。
“……既然你不想上天空發表演講,就在地面上講嘛,沒關係的。”老闆兔將麥克風遞到他嘴邊,相比對待其他人類的戲謔,唯獨對他很溫柔:“講點什麼吧。”
它對他做出了讓步。
蘇明安迎著周圍人震驚的視線,他突然覺得,自己和名為“人類”的種群隔開了。
主辦方永遠是這樣。
分化。分化他與其他人,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把他從聯合團的炸彈中救出來、特立獨行的拍賣會房間、隨身伺候的侍女小娜、明明被蘇明安打了一拳卻選擇原諒的老闆兔、一喊就出現的主辦方……
“我不想講。”蘇明安低聲說。
他的神情過於平靜,不是因為短暫的噩夢,而是長久的崩壞像一座坍塌的城堡,壓在他身上。
“哎?不想講嗎?但最開始你不是口若懸河嗎?一個十九歲的人類,卻能在十億人面前鎮定自若地即興演講。”老闆兔眨巴了下眼睛,紅色的眼瞳有十足的委屈:“可惜,可惜了……是什麼澆滅了你的熱情?”
蘇明安不想說話。
他的熱情沒有熄滅,只是不想對這種荒誕的模擬劇傾盡全力演出。沒有意義,很多事情自最開始就沒有意義。
“好吧,不想講就不想講。”老闆兔很寬容:“那我們開始遊戲吧。”
下一瞬,蘇明安的周身定格了。
然後是接連不斷的光影。掠過他的眼前。
——應當是這次世界遊戲裡的副本:
北地的霞光間,裝備厚重的科考人員拎著瓶瓶罐罐,踩過流淌在冰原上的血液。黑髮青年自海中躍起,召喚嶙峋怪石般的游魚,彷彿他是海的主人。
機械飛艇上,工人檢查完了最後一顆螺絲釘離開。黑髮青年由汙泥凝成人型,猶如漆黑色的史萊姆,在窗外的暴風飄搖聲中,一點點吞噬了這座飛艇。
藍紫色的天空下,穿著神使服的黑髮青年走過白色的祭臺,向遠方的茂密森林望去。七彩色的精靈、拿著錘子的地精、高聳如山的巨人……幻想生物的身姿隱沒在重重國度之間。
裝滿藥劑的房屋裡,黑髮青年低著頭,調整著手中的機械獵槍,牆上掛著寫滿特殊文字的街巷地圖。而他咔噠一聲合上手提箱,壓低帽簷,熄滅壁爐,走向夜色下的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