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腐爛的人們而已。”男人看了他一眼:“總有人習慣於沉溺於短暫且直接的快感中,而厭惡需要長期堅持才能收穫的行為——莫言,你覺得,世界遊戲結束後,這群只有積分,卻無實力的休閒玩家會變成什麼樣?”
莫言的腳步頓了頓。
“我不知道。”他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加快了腳步,低著頭,忽地與一個急匆匆的病人迎面撞上。
病人抬起了頭,正好和他對視。
這位病人面頰消瘦,臉色蒼白,眼裡還帶著濃重的血絲,嘴唇因為過度乾燥而開裂,顴骨高高地凸起,整個人就像一葉快要腐爛的黃菜葉。
看見他,病人僵硬的眼神似乎有了些許反應,那兩圈黑洞洞的眼睛微微動了動,而後開始急促地呼吸起來。
“……救我。”她說。
那雙沒有神光的雙眼沒有聚焦在他的臉上,而像是越過了他,在看著他身後的什麼。
……或許是在看大廳裡同樣雙眼無神的患者,或許是在看那如同煮沸的粥一般的人潮。
她似乎想拽住他的袖子,或是想靠在他身上,但最終她還是頓住了腳步,叫了一聲。
【救我】。
……
這是一位瘋於副本的冒險玩家。
由於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在主動找到這裡後,便像陷入了無法脫離的泥潭。
她無法自愈,無法康復。
她逃不出這慘白色的怪圈。
莫言注視著這位陌生人無望的雙眼,看著她下意識收緊的手,看著她遊離的眼神,像是越過他望見了另一個世界。
乾癟,無神,宛如失去靈魂。
他像是看到了一張慘白的紙片。
“……可是有些人已經提前腐爛了。”莫言說:“在黎明之前。”
“誰?”男人問。
“你看到的。”莫言將視線移開。似乎穿透醫院的白牆,看到了並不遠的廣場噴泉,看到了那裡幸福的男男女女:
“……以及我看到的。”
……
“歡迎回來。”
端莊優雅的公主,像是早已得知蘇明安的到來一般,等在門口。
蘇明安的注意力,依舊在牆上的那副人像畫之上。
這張畫,畫的是教徒於燃燒著的教堂之前放飛白鴿。
這個畫面,讓他想起了記憶之石裡蘇凜講過的故事。
……
【聽說,三百年前的教士梵迪倫,在教會被焚燬前放飛白鴿。】
【他在火中不躲不逃,反而奮力高歌,說自己已然同白鴿一同奔向天國,獲得無上自由。】
【他說他的靈魂已然同天國一般歸去,留下的只是被世界凝固了的軀殼。】
【他是被世界禁錮了的靈魂,天國是容納他這種高尚靈魂的熱土。】
……
蘇凜當時是在亞特帝國講的這個故事。
但現在,蘇明安在普拉亞的王室裡,看到了這麼一副與故事內容極為符合的畫。
……蘇凜他,是也對面前的王室公主說過類似的故事嗎?
蘇明安此時注意到,教皇沒有跟著傳送過來。
公主正站在門口,兩名低著頭的侍女站在門外,低頭的幅度極大,劉海將眼睛完全遮擋,讓人看不清她們的面貌。
“離開了有一段日子了。”蘇明安說:“普拉亞的情況倒是沒什麼變化。”
“是啊……”公主思考了會:“大概有好幾年了吧。”
……好幾年?
蘇明安發現公主的資訊和自己知道的有出入——看來蘇凜不是第一次從雲上城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