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經理眼見著一場虛驚平息下來,趕緊跑上前親自給遲明堯開門,點頭哈腰地把兩個人送走。
遲明堯的一個朋友跟上來,伸手扶了一下李楊驍,說:“這麼快就醉成這樣,剛剛他不是說自己挺能喝的?”
遲明堯看了一眼李楊驍,沉著一張臉說:“死撐。”
“陳瑞這丫也是夠狠的,想直接把他喝死吧?”
遲明堯沒說話。
“不過,葉添那件事後來還有後續啊?我還真不知道……”
遲明堯語氣不善地說了句:“你要想聽八卦,還不如回去跟陳瑞再喝兩杯。”
那人訕笑兩聲,說:“不是,就隨口一問……那個,你叫司機了沒?要我幫忙叫個代駕嗎?”
“不用,我一會兒叫,你叫他們幾個早點回吧,跟他們說這次被陳瑞敗了興致,下次湊一桌再好好喝吧。”
那人走後,遲明堯抓著李楊驍的肩膀,扶著他往前走了十幾米,李楊驍伸手要拿開遲明堯抓著自己的那隻手。遲明堯反而抓得更緊了些。李楊驍便不依不撓地去掰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
遲明堯有些不耐煩地換了個位置,抓住他的胳膊,李楊驍還是繼續伸手去掰,嘴裡嘟囔了一句:“我自己走。”
遲明堯皺了皺眉說:“那你摔倒了別讓我扶你。”
李楊驍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遲明堯便二話不說地鬆開了他。
喝醉了的李楊驍變得很沒有攻擊性,但卻依然保持著警惕。他走得很慢,似乎是剛剛摔狠了,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搖晃。
遲明堯也跟著他走得很慢,落後他半步。李楊驍走得太費力了,他看著都覺得有些累。
遲明堯抬了抬下巴,說:“放鬆點,我看著都替你累。”
李楊驍聲音低低地說了句:“會摔倒的。”
“你也知道會摔倒,那我剛剛扶你你還不願意啊?”
李楊驍搖搖頭,沒說話。他把自己繃得太緊了,以至於走起路來,有點像個提線木偶。
又走了幾步,遲明堯忍不住說:“你可以走得放鬆點,我在背後看著不讓你摔倒。”
李楊驍還是搖頭。
遲明堯打算不再管他——這人簡直是不識好歹的典範了。
李楊驍走了幾百米,走到一片燈光很暗的區域才停下來。他靠在旁邊的樹上,仰著頭看夜空,好一會兒才說:“有蟬鳴哎……”
遲明堯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菸,低頭給自己點上,吐出一口煙霧,點了點頭。
李楊驍一直看著夜空,他的睫毛很長,在下眼瞼上投出一排參差不齊的影子,看了半晌,他又開口了:“我小時候聽人說,七月初七晚上,躺在有月光照著的葡萄架下面,就能聽到牛郎和織女說悄悄話。那個時候,我就一直想找一個……能看到月光的葡萄架。有一天晚上,我偷偷地,自己走出去,走了好遠,終於找到了。我鋪了舊報紙,躺上去,就那麼看著月亮,好睏啊,可是我一點都不想睡覺,因為我想聽清楚,牛郎和織女在說什麼。可惜等到半夜,我實在撐不住,睡過去了,還是沒聽到他們的悄悄話……”
他說話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的,說得很慢,似乎是想把醉意藏起來。
“這麼多年,我一直很好奇,是不是在我睡著的時候,他們才說起了悄悄話。他們是不是知道我在偷聽,所以才故意趁著我睡著的時候說的。我後來一直在想,我醒著的時候,他們不會說,我睡著的時候,又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沒有。那我就永遠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說悄悄話了。”
遲明堯被他一臉困惑的表情逗笑了,他伸出手,揉了揉李楊驍的頭髮說:“嗯,薛定諤的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