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該不會是去找那個苗後了吧?
夜色很深,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蕭素寒順手抓起佩劍上的劍穗,他自己原先用的那水青玉的劍穗贈給了邊旭,現在的劍穗上所栓的是一塊夜明犀所雕成的九重佩。那是一種極其珍稀的犀角,夜中光潤瑩然,可照百步。
他從樹上輕輕躍下,只見眼前一片空曠,正是晚間擺宴時苗女起舞的那片空地,此刻卻寂靜得一點人聲也沒有。他從空地中直穿而過,徑直向後方那株大樹上奔去,樹冠上那間廣闊的樹屋裡一片漆黑,苗王和苗後都不在屋內。
蕭素寒心裡疑惑更重,他看著四周樹上一模一樣的樹屋,根本拿不準要到哪裡去尋沙漠蠍子和南宮翼。正在徘徊之時,忽然發現苗王的屋後另有一條長梯,他輕手輕腳沿著梯子走了下去,再抬頭時眼前已是一片密林。
黑夜中的密林隱隱透出幽藍的光亮,蕭素寒隱約意識到這裡就是那苗王所說的蠱林,一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蠱蟲,他就忍不住頭皮發麻,下意識便要轉身遠離那片林子。然而就在此時,一個人影恍惚從他眼前掠過,那速度極快,他在這轉瞬之間只看到對方穿的似乎是一襲黑衣,身形很是高大。他心中頓時一驚,提起氣便追著那身影鑽進了密林之中。
林中的道路曲折蜿蜒,他手中的犀角所發出的光亮照不透密林的深處,不知在林中轉了多久,才隱約看見前方光影粼粼,似乎是有溪水。
那是一條緩慢安靜的溪流,沿著山勢流淌下來,貫穿了這片林子,溪流的中央泛著藍色的幽光,似有百千隻蝴蝶在其中飛舞。蕭素寒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他猛地定了定神,終於看見溪流中那被髮光的蝴蝶所掩蓋的身影。
“客人,”苗王換了一襲黑色的長袍,靜靜站在溪水中央,臉上仍帶著那面猙獰的面具,“這裡是蠱林,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蕭素寒這才明白自己方才看到的那個人影不是邊旭,而是苗王,他有些警惕地按住腰間的劍柄:“是在下莽撞,誤闖到這裡,不過,不知苗王又為何半夜獨自在蠱林中,還有你身邊的那些蝴蝶……究竟是什麼?”
苗王在面具下低沉地笑了,他輕輕打了個響指,那些蝴蝶頃刻化作一片瑩亮的光粉四散飄落:“這些是蠱蝶。蠱蟲是由怨而生,不會輕易死去,只有施術將蠱蟲凝結成蠱蝶,才能讓它們灰飛煙滅。”他的聲音在暗夜中聽來,像是壓低的琴絃,簡直勾人心魄,“這秘術需要在夜半之時方能施展,所以我才會在這裡。”
蕭素寒愈發奇怪:“這些蠱蟲不是你們養的麼,為什麼你要把它們毀去?”
苗王又笑了一聲:“明日是制蠱的日子,先前養出的那些無用的蠱蟲當然要毀去,”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道,“無用的東西,本就不該留在這個世上,不是麼?”
他說完,慢慢從溪水中走上岸來,蕭素寒面對著他猙獰的面具,心裡隱約有些不安,忍不住問道:“不知閣下為何一直戴著面具,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苗王向他緩緩走近:“昨日是祭天之日,佩戴面具是苗地的規矩,還請貴客見諒。”他低頭沉吟了片刻,又道,“不過,現在已經過了子時,可以不必再佩面具了。”
他一抬手,將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蕭素寒對上了一雙漆黑如同暗夜的眼睛。
☆、
與苗王對視的那一瞬間,蕭素寒便不自覺地失了神,他心裡忽然湧起一股熱烈的情潮,腦海中浮現的是在洛陽郊外悅來客棧的那個清晨,與邊旭對視的瞬間。
苗王慢慢向他低下頭來,那副猙獰面具下的面孔俊美脫俗,長眉如墨直入鬢角,瞳孔深邃而空洞,他輕聲道:“你到這裡,不是為了找我麼?”
蕭素寒的眼神忽然有些朦朧起來,他胸腔起伏得厲害,心中更是大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