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只剩下他、亨利還有金克斯,考慮到金克斯剛放暑假,此時此刻應該是窩在被子裡享受暑假帶來的賴床特權,他猜圖書室裡的人應該是亨利。
只是推開門口,屋內的人並沒有立即現身,而是在他控制著輪椅進入屋內時,門後忽然探出半個腦袋。
濃密的黑色長髮,看上去英氣十足的眉,以及一雙藍得透綠的帶著微微煞氣的眼睛。
他愣了愣,就看見那雙眼睛朝他眨了眨。
金克斯的眼睛很漂亮,但眉頭下壓,眼尾上翹,總是帶著一股濃郁而陰沉的煞氣,帶有幾分哥特氣息,像是個憤世嫉俗叛逆癲狂的復古搖滾愛好者,雖然他知道她其實與她外表所呈現的樣子完全是相反的,然而這個俏皮的小動作還是讓他有些微微的驚訝。
……以及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情。
他的手僵在了輪椅扶手上,藍色的眼睛與金克斯的眼睛對視著,片刻之後,他笑了笑。
他身後是西切斯特盛夏的晨光,晨光映襯下,他的眼睛藍得透徹,眼尾輕輕眯起,看上去少年氣十足。金克斯歪著頭盯著他的笑,只覺得臉部肌肉開始不受腦部控制,每一根神經都在往上提,想把她的嘴角提成跟查爾斯相同的弧度。
這是她在下意識做出這個小動作之後收到的 034
爵士鼓與定音鼓其實完全不同, 金克斯光看著那幾面大大小小的鼓, 與結合在一起的擦, 就覺得眼睛都有些記不過來,而查爾斯則是控制這輪椅來到爵士鼓旁,毫不在意地用手擦了擦鼓面,然後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拂去指腹上的灰塵, 笑著說:“我已經很久沒有敲爵士鼓了。”
他從鼓架後的椅子上拿起鼓槌,在嗵鼓上敲了敲:“好像上一次敲鼓還是十幾年前,那時候我還站得起來。”他雙手交替, 在嗵鼓上敲出一串緊湊的節奏來, 然後以疊音擦上的一擊作為結束, 然後他將鼓槌遞給金克斯,“你要來試試嗎?”
事實上, 金克斯已經憑藉過人的學習能力把他一連串的動作記了下來, 她頗為自信地接過鼓槌,坐在了鼓架後的座椅上, 深吸一口氣,握著鼓槌,手起,鼓破。
那面還蒙著薄薄一層灰塵的嗵鼓只喑啞了一聲, 便被金克斯一槌敲破, 留下一個令人唏噓的破洞。
金克斯還握著鼓槌的另一隻手僵硬在了半空,臉上急不可見的自信表情更是頃刻間消失無蹤。她艱難地扭過頭去看查爾斯,查爾斯估計也是沒想到教金克斯敲個鼓也能發生如此意外, 他有些意外地摸了摸額頭,看向金克斯,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
“……”兩隻鼓槌從金克斯手中滑下,啪嗒一聲掉在了地板上,她睜大了眼睛,嘴唇輕微張合,如果仔細觀察,還能在她殺氣騰騰的眼睛中找到幾分恐慌與愧疚,“澤維爾教授!我不是故意的!”
在深泉星系,傳承是凌駕於一切之上的。
所謂的“傳承”,可以說是父母的遺言,也可以說是父母的遺物。子女會將父母的遺言牢記心中,會將遺物隨身攜帶,只要不將傳承拋棄,父母的亡靈便永遠不滅。
金克斯是沒有傳承的,她是深泉星系最後一個藍環章魚人,她並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她的父母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她出生在地球,但完全沒有了在地球時期的記憶,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也都是這次來到地球之後才模模糊糊想起的。然而在這些片段中,並沒有她的父母。
雖然她對於未曾謀面的父母並沒有什麼感情,但每次看見同僚身上攜帶著母親給的珊瑚項鍊貝殼戒指什麼的,就覺得有些傷感,總覺得自己不算是完整的深泉星系人民。
而這次,她居然,打破了查爾斯的父親給他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