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高腳杯(4 / 8)

“重寫。”老師把齊曉目上節課寫的觀後感遞給他,那上面一個字也沒有,他隨後開始批改其他學生的作業。

這件事並不能全怪在他身上,齊曉目一邊從辦公室走出來,一邊想。這算不上是一部優秀、出色的電影,電影剛結束時影院裡觀眾的反應就讓他意識到了這一事實,觀眾們大喊導演的名字(這名字實際上給他一種熟悉感),並高呼要狠狠地給他一拳,讓他的臉上多出一個與拳頭合得來的青得發紫又發紅的膿包,讓他幾個星期都要在臉上纏上幾圈繃帶才敢光明正大地爬出來見人。事實上這些咒罵的確在萬往瑜身上以它們特有的方式顯現了,這名導演在路過某個十字路口時被一隻巨大的拳頭形狀的氣球砸中了,這是附近的商場用來搞促銷活動時用的。於是,一名被氣球壓在軀體下方的導演絕望且無助地躺在人行道上,沒人靠近他,也沒人援助他,他一個人躺在那兒,沒人陪他一起躺在地上,一個人都沒有,他一直躺到黃昏才被一個跟他拍過電影的員工救出來,他從那以後就靠抽籤活著,一團難以擺脫且令人緊張的憂慮感將他的生命籠罩住了,他懼怕並厭惡所有種類的氣球,氣球的爆炸聲讓他的耳朵像個地震裡的危樓那樣無依無靠地發抖,來自於氣球的充氣聲剝奪了他與生俱來的睡眠俱樂部的門票,噩夢總在他閉上眼之後及時趕到,它只穿了一隻皮鞋,另一隻在萬往瑜的嘴巴里。萬往瑜的首部電影沒能獲得讓他足夠滿意的反響,但他本人對氣球的恐懼和那個在電影院裡大肆攻擊觀眾的觀眾讓這部電影在當時獲得了不同凡響的關注,那個懷著明顯的攻擊傾向的兇手很快就被逮捕了,幾個月後,那個從現場逃跑的工作人員也進了監獄,阿肯米拉失蹤了,劇組的一名演員聲稱,那個臨陣脫逃的懦夫(他們終究知道了這件事)和阿肯米拉有過一次最後的接觸,他被捕後拒絕提供任何線索,阿肯米拉在這之後沒再出現過,當時那個將影院的工作人員揭發出來的演員叫聞難約,她日後的演出風格也許受到了阿肯米拉的影響,她只使用自己的名字,從不使用角色的名字。除了這兩件事之外,一樁規模龐大的盜竊案在當時也為人矚目:一條城市當中最繁華的街道上的建築物全部遭竊,其中包括一家人們耳熟能詳的大型銀行。這起案件直到現在仍未得以偵破,不過齊曉目清楚,這事是他父親乾的,他的父親犯下這起案子後就不知去向了,他給他的兒子留了一筆錢,不是以現金的形式,從那以後,齊曉目就獨自一人生活,他明白他上了當——從他的父親那兒接過了那種不斷蔓延的災禍,他再也沒見過他父親。

當萬往瑜茫然地陶醉在他人生的恬靜池塘裡的時候,他幾乎忘記了他是誰(你們這時候就明白了他是誰),忽上忽下、活靈活現的魚竿和一條條晶瑩、光潔的活魚開始在他的第二部電影的靈感海洋裡漫遊,在一個午後的更換魚餌的間隙裡,屬於他的第二部電影已經在他內心當中的那片飄忽不定的銀幕上自行投放出來了。他很快開始著手把有關這部電影的零散念頭和易逝的靈感轉移到現實中去,這一過程的順利出乎他的預料,他的第二部電影很快就像準時到達的外賣一樣在各大影院如期上映,一個程式設計師的身影在整部電影之中信步遊逛。萬往瑜把這位程式設計師一生當中幾個具有代表性的片段摘取出來,並透過剪輯手法把不同時期的它們拼湊成短短的一天。清晨時,程式設計師剛剛出生,黃昏時,他垂垂老矣,夜晚時,他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那個漆黑鏡頭被導演靈巧的雙手挪動到了這個合適的位置。儘管萬往瑜的第二部電影沒能在市場和觀眾的池塘裡激起多麼盛大的水花,但人們至少記住了他的名字——在記憶裡某張不太起眼的廉價塑膠椅上。他的第二部電影從總體上來看可說是平平無奇,儘管有一部分作家像之前的作家從電影當中汲取創作靈感那樣在這部電影當中獲得了相似的養分,但它仍然算不上什麼能在時間浪潮退去之後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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