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位目擊證人,而你們兩個絕不可能放過我,即便我隱姓埋名,你們仍然要一路緊隨,不忍心看到我安詳地活著,你們要對我動手,而我只能待在這兒看著,從我的人生之樹上掉下來的海峽不能滋潤你們乾癟癟的軀幹,我想給你們兩個看看雪,可你們站在門口大聲朗讀雨季應當參觀的觀光景點,儘管如此,我依然尊重你們。”
村莊裡年紀最小的村民從黑夜裡解脫了,他拖沓的起床風格令他的家人蒙羞,他們的臉上溢位了可恥的憤怒,一次又一次的遷就害了他,今天輪到他去水井那兒把水桶灌滿了,他輕飄飄地從床上爬下來,他目光呆滯,與此同時,窗戶上的鈴鐺隨風翻湧,他趿拉著鞋,穿著睡衣朝屋外走,等他把手朝腰上插時,才察覺出這件睡衣沒有口袋,他聽說有些歹徒把井底當成行兇的好去處,他聽說在有些村子裡,村民們笨拙的味覺沒能幫他們提早偵破案件,他們一同打水,一同撐開味蕾,一同捂住胃和嗓子,有時候,有些村民得了病,不得不多喝水,譬如說,他們家中的一位乖巧成員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嘴唇發青,面色發白,他讓自己的親人去井邊打水,他提著水桶去了,慢慢走到井邊,將手裡的水桶丟進去,聽著下面洶湧的聲音,他沒敢放鬆,心和手臂都越來越硬,他用水桶的下降開導井下的生靈,直到他再也說不出話,再也喘不了氣,他走到井邊,意識到他的擔心成真了,他連忙把水桶丟在地上,去喊村民們來施救,離他最近的一戶人家正站在牛圈裡,兩頭老牛爭相品嚐枝杈間的飼料,它們懶洋洋地擺動自己的尾巴,將綠色蒼蠅和從蹄子那兒爬上來的蜈蚣甩下去,站在這頭牛身邊的人開啟驅蟲燈,那些不安分的蒼蠅一下就飛向遠處了,纖弱的蒼蠅們撞在道路上無光的人們晦暗的臉龐上,蒼蠅們發出的嗡嗡聲和村民們站在臺子上唸叨謝詞的聲音一樣響亮,臺子上有人暈了過去,人們驚慌失措,急忙跑到他身邊,企圖把他扶起來,一名觀察出人群動向的小偷趁機把指甲伸進了一位老人的口袋裡,他的同夥在套取另一位村民的家庭地址,他們兩個人的眉端都顯露出了一股含蓄的喜色,村民們藉以乘涼的樹蔭削減了人們臉上的神情,讓鮮明多刺的面部結構變得病懨懨的,幾個孩子在市場後面的那條小河裡潛泳,一位年邁的老人告訴圍在她身邊的人,說把魚鱗貼在眼睛周圍能有效消除黑眼圈,兩個戴滑雪帽的村民把雪橇扛在肩膀上跨步往山裡走,生鏽的木斧在砍積雪的果樹,螞蟻的舞姿生動又活潑,滾燙的開水讓村民們出了汗,兩根甘蔗遙遙相望,站在一座小山的兩側,推了推脖頸上纏了許多圈的吸管,等一輛疾馳而來的火車脫軌後,它們在手術檯上展開決鬥,骯髒的鴕鳥蹲在山峰上,把巨幅海報拉開,涵蓋多個陸地的熱氣球孤獨地在空中移動,冷冰冰的井水,冷冰冰的桶,噴好香水後坐在餐桌前,把辣椒和醋加進去,他和杜鵑花爭吵,隨時準備應對淤泥的薪資,道路兩旁的皮包互相撕咬,飽含對同事的憎恨,他記不住路上的石子,他不肯支付訂金,諧和的火山,陰鬱,沉緩,住在馴鹿對岸,由謹慎虛弱的腐爛聲音塗抹出來的巡迴典禮,在輕巧蒼白的牆壁上,細緻粗暴地如期舉行,一條冷庫裡的跑道,繃緊的圓錐和上升的身體,帶有嘗試性的意味,幾根彎曲的衰老羊毛找尋潔白的最佳角度,掌控失控的滑鼠指標,治癒舞廳裡的風扇聲音,極力排斥間歇性的明確耳鳴,遊艇外的上肢在環節之外徐徐穿行,天藍色的傷疤,下沉,下沉,這兒有那麼多的蜈蚣,這兒有那麼多足以懸掛驅蟲燈的牆壁,一份裝滿誘騙的快遞包裹被草草塞進提燈人的手中,蜈蚣,蜈蚣生活在你的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