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宇這句話也沒有什麼額外的情緒,只是單純的對著陳梨安闡述一個事實。
“他其實心思很細膩的,別看他話不多。”陳梨安一樣,單純的和前者闡述著自己對周榕的看法,“為什麼他父母會有這樣一個好孩子?我總覺得他父母配不上這麼好的孩子!”
“他父母?”
“是啊……他。”話說到一半,陳梨安才意識到自己不應該把別人的家事隨便說給別人聽,“哎,是他家的事情,我也不好和你多說。”
“我媽說他小時候一直盼望著父母回來看他和奶奶。”顯然那天陳梨安離開之後,陳父、陳母又同陳嘉宇說了不少故事。
“但是我媽說,村裡面都在傳,他父母已經離婚了。”陳嘉宇話鋒一轉,直接把陳梨安不願意說出的真相挑了出來,“她說,以他父母那個樣子,許久也不回家,恐怕確實不是傳聞。”
陳梨安知道陳嘉宇說的是事實,但是並沒有順著後者的話說下去:“你先別管周榕了,想想你自己。”
“就算不記得了,你的心還在,用心想想,你自己到底怎麼看待這些曾經對你好的朋友?”
“是希望嘗試重新和他們成為朋友,還是繼續耗下去,等著你那個虛無縹緲的,恢復記憶的可能?”
有半句話是陳梨安沒有說的。
陳梨安很想問問知道了這些過往,陳嘉宇是會覺得舞獅害了他爺爺,還是覺得這才是唯一的,自己深愛過,且也將會成為一種連結幾代人記憶,讓陳嘉宇爺爺能夠一直“活”在心裡的事?
但正如陳嘉宇內心的矛盾一樣,陳梨安也不覺得這些話適合問出口,至少不是今天,至少不是這裡,又至少不應該由自己問出口。
陳梨安的手機一陣震動,是來自父母的電話。陳嘉宇藉此機會打了個招呼便匆匆溜掉,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回答自己內心的彷徨。
“哎,不就是複習麼,我之前不也沒有掛科麼……”陳梨安真的沒想到,都大學了還會被自家母親催複習,頭疼之餘,還是不得不照做。
剛才還在樓下談心的二人,轉眼又在電梯上遇見,各有各的尷尬,一路無話。
需要複習的陳梨安回了公寓也依舊是悶悶的,倒是陳嘉宇收穫了來自故友的訊息。
【周盼:上學怎麼樣?】
短短的一句話,對於現在的陳嘉宇,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慰藉。
平時幾乎秒回的人,這一愣神,倒是讓對面的周盼擔心起來了。
【周盼:怎麼了,我換了個頭像,不認識了?】
周盼並沒有華人血統,但學校裡教過中文,周盼還給自己起了箇中文名字。以至於陳嘉宇第一次見到周盼的時候,單純的把對方歸結為了華僑後代,天上地下的問對方原本是哪個省市的。
【陳嘉宇:沒有】
能夠和周盼聊天的機會是不多的,在馬來西亞的周盼,平時並不是經常使用微信,這個軟體在周盼那裡唯一的作用就是為了已經回國的陳嘉宇存在的。
【周盼:這段時間一直在忙,你還適應吧?】
【周盼:哎,我忘記你是回家了,你其實應該比客居他鄉要更適應的】
適應麼?就像是自己曾經因為意識到周盼並不是華人華僑,一度疏遠過,可是父親教自己認清友誼的本質,母親告訴自己文化認同遠比空有血脈的賣國求榮者更應該親近。
陳嘉宇很難說這個自己沒有一點記憶,沒有任何‘陪伴感’的大學生活,讓自己比在馬來西亞上高中的時候更適應。
熟悉的文化環境,不熟悉的人和事物,讓這段時間以來的陳嘉宇一直有一種剝離感,就好像是自己在一場沉浸式的戲劇裡,一舉一動與其說是參與者,倒不如說更像是看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