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腳向前,揚聲道,“蘇姑娘,再會!”
雲宣目送他離開,腳步頓了下來,唇角輕揚:“若論重色輕友,你我乃是一丘之貉。”
正陷入沉思之中的蘇薔抬起眼時,只看到一襲輕衫瀟灑地消失在了小路的拐角處。
她向前走,雲宣向後退,不過幾步,兩人便並肩走在了一起,但皆沉默不言。
小路的盡頭是一片並不算大的樹林,只聽雲宣吹了一個口哨,一陣馬蹄聲便由遠而近應聲而來。
馬蹄聲落時,一匹毛髮黑亮的駿馬長鬃飛揚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身上還殘留著時光久遠的道道傷疤,應該是雲宣在沙場上的戰馬。
他伸出手,喚了聲“飛魚”,又溫柔地撫了撫蹭向自己的馬頭,然後將蘇薔先行送上了馬背,隨後自己亦飛身而上,坐在了她的身後,策馬向南而行。
他未說要去哪裡,蘇薔也未問要去何處,但兩人似心有靈犀一般,都清楚此行是要往什麼地方。
飛魚英姿颯爽地四蹄翻飛,跨過了蒼莽山,經過了大片荒野,大約或疾馳或慢行地走了小半日,來到了一座高度只到蒼莽山半山腰的連綿山峰前。
那時他們已經離晉安城有百餘里之遙。
下了馬,上山,雲宣帶著她停在了半山腰的一處林子裡。
樹林深處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平地,地面很堅實,似一個練武場一般,周圍還豎著幾個可供人練箭的靶子,看起來久經風吹日曬,已經殘破不堪了,可依舊迎著山風挺直著腰桿,似乎在守護著裡面的墳墓般。
那六座墳墓修整得十分整齊的孤墳,皆豎著無字石碑,前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件精心準備的祭品,一看便是經常有人前來打理。
她的眸光停在了最東面的那座墳冢上,那是一座新墳。
她知道織寧便長眠在那裡,這是睿王許她休沐一日的原因。
雲宣對著其餘幾座孤墳一一跪拜過後,見她仍愣怔地站在原地,似乎不敢靠近一般,眸底掠過一絲憐惜,牽過她的手向前走去。
她的手很涼,似乎還在顫抖,他緊緊地握著,好像想要將身上所有的溫暖都給她一般。
“這便是織寧姑娘的墓。”雲宣帶著她停在她想要去看卻又不敢直視的新墳前,柔聲道,“她應該也很想念你。”
壓抑了一路的悲痛霎時間從心底肆虐開來,淚水突然從眸中奔湧而出,她的肩膀顫抖得厲害,無力的手去撫那塊近在咫尺的墓碑,但終究在還未碰到時便雙腿發軟,重重地癱軟在了墳前。
雲宣下意識地想要去扶她,但最後還是在手剛剛伸出去時又遲疑地收了回去,然後默默地退在林子之外。
儘管如此,他還是可以聽到她已在極力剋制的哭聲,雙手在悄無聲息中進我成了拳頭,暴出的青筋清晰可見。
織寧死的那日,他並不在宮中,但他十分清楚蘇薔與織寧的關係有多親密,所以才會在得到張慶的訊息後並未立刻趕回宮城,而是馬不停蹄地策馬去了負責處理宮城屍首的義莊,並在那裡找到了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織寧。
雖然早已習慣了面對染滿鮮血的人,雖然知道深宮之內因妃嬪之間的爭風吃醋而波及無辜的事情再也尋常不過,雖然他往日也曾聽說過不少,但這一次他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心驚膽戰與觸目驚心。
沙場縱然殘酷,但通常之下可見敵軍可明戰況,可那道高牆之內雖不見硝煙卻在瞬息間生死已定神明不靈,那裡的死亡同樣令人窒息與無助。
在親手埋葬織寧的時候,他一直在想,倘若下一個便是她,他該如何是好?
縱然宮城內外不過只隔著一道他輕身一躍便可翻過的紅牆,可有時卻足以高聳入青雲,讓他也無能為力。
只要她還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