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傷而已。”
謝鏡辭怕苦不愛吃藥, 對疼痛倒是不怎麼在意,聞言輕輕一笑, 拂去身上血痕:“待會兒還有一場,就當提前習慣。”
裴渡正色:“我不會――”
他說到一半便停下言語,似是頗為無奈地洩了氣:“我會全力以赴。”
謝鏡辭眉眼一彎:“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哦。”
他們身為彼此的未婚夫妻, 亦是從學宮起,便相爭已久的對手。
正因心存尊重, 才不會互相看清,無論是誰心軟放水, 都是對另一方實力的輕視與褻瀆。
謝鏡辭與裴渡都心知肚明。
“最後一場在正峰峰頂。”
謝鏡辭捏捏他手背,感受到裴渡的順勢回握, 不由一笑:“走吧。”
*
謝鏡辭已經很久沒同裴渡認認真真打上一場了。
他們先是被問道大會、歸元仙府的歷練佔據時間,之後又忙於趕往琅琊秘境,莫說決鬥,連切磋都極少有過。
如今她手握鬼哭立於臺上,瞥一眼不遠處長身玉立的少年劍修,心中除卻緊張,更多是難以言喻的興奮。
這是她唯一認定的對手。
而身為刀客,此生最大的幸事,莫過於尋得一位勢均力敵的對手。
那個人能是裴渡,真是太好了。
鐘鳴尚未敲響,渾身上下的血液便已隱隱沸騰。戰意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攀爬在脊背、指尖乃至心口,引出無邊戰慄,叫囂著拔刀出鞘。
然而與謝鏡辭相比,裴渡模樣雖則認真,卻有一點不同。
他耳朵有些紅。
可憐老實人勤勤懇懇,臨到上擂之前,還要受未婚妻撩撥。當時謝小姐的言語猶在耳畔,又低又柔,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新婚夜的時候,一切都由贏家做主吧。”
她真是有夠壞心眼,在發現少年短暫的怔忪後笑意更濃,往他耳邊吹了口氣:“要是輸給我,當心被我為所欲為哦。”
他腦海裡很可恥地浮現起某種奇怪的畫面。
裴渡心裡的小人軟綿綿縮成一團,身後傳來不知是誰的議論:“年輕人就是穩不住心神。快看裴公子,奪魁之爭還沒開始,就激動得臉都紅了。”
於是謝鏡辭笑得更歡。
裴渡輕吸一口氣,收斂思緒,握緊手中湛淵長劍。
最後一場對決,位於大雪紛飛的山巔。
四下重山層疊,連綿成片,山水之間盡是雪白一色,滿目浮玉飛瓊。鵝毛雪花紛然下落,彷彿有人將天邊亂雲揉碎,再一併灑向人間。
往下是清一色的白,抬眸上看,則是暗雲湧動的黑。
雪夜的月亮朦朦朧朧,月暈如墨汁般散開,清光婆娑;烏雲映了白雪,一切皆是灰濛濛的,隨夜色靜靜淌動。
他與謝鏡辭立於極致的黑與白之間。
俄頃鐘磬起。
風雪肅肅,鐘聲也顯得沉鬱寥落,悠然低徊之際,攜來長劍如龍的嗡鳴。
開始了。
謝鏡辭揚唇淺笑:“裴道友,請賜教。”
裴渡拔劍,點頭:“請賜教。”
立於擂臺之上,彼此只剩下“對手”這一個身份時,裴渡的氣場與平日裡截然不同。
溫潤清雅、內向寡言的外殼褪去,站在風雪中的,是一名年少成名的劍修。
他生得高挑,眉目精緻清泠,一旦不見笑意,便陡增幾分高不可攀的凌然冷意,尤其鳳眼一掃,惹人心驚。
當真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劍。
謝鏡辭感到鬼哭因興奮生出的顫抖,抬手拔刀。
她起手便用了殺招。
鬼哭乍起,凌空劃破紛然雪